第739章
邪瘟之灾爆发十天后。
以感染和突变为主题的、最具破坏力的灾厄大潮基本过去，潮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和破败，以及数目可观的捡漏可能。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虽然在邪诡乱窜的城市求生十分不易，但据黑罗博观察和统计，超凡版的险地求生，已经在全球各地上演。
这其中，野花系超凡者发挥的作用，还算在黑罗博的预料之内。
毕竟他们昔日没有拜堕神做靠山，邪瘟之灾便也没有被堕神裹挟。
另外，正因为不以神灵之力为外挂，他们要想跟拥有神灵后台的势力分庭抗礼，保住自身利益，就需要自身更优秀一些。
而无论是制度上的，还是超凡技术上的，又或哪怕只是在比烂的大前提下，凝聚力、向心力方面做的更好一些，也都在大灾危机中、通过具体的细节表现，发挥出重要作用。
就比如黑罗博较为熟悉的荆棘之冠，该势力本就主要根植于农庄、林场之类的地方，类似阿夫林城那种，都属于特殊情况下开辟出的地区中心节点，屈指可数。
在这样的背景下，面对邪瘟之灾，损失可谓是诸势力中最小的那一小撮中的一个。
光是已经由旧日号神国战舰的信息处理体系确认的，全球就超过六百处据点。
这些据点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农庄，而更像是有超凡力加持的坞堡。其综合防御力，还是较为可观的。
至于能不能扛住接下来的邪诡攻伐、又或来自混沌阶梯的破坏，乃至能不能独立生存，现在还不好说，但起码仍能维持有序运转。
逐日者兄弟会的表现，也算不错，甚至有超出黑罗博预期的亮点，就比如他们在一些已然沦陷的城市中，开辟出避难社区。
当初邪瘟刚爆发时，黑罗博曾悲观的认为，没有势力可以做到这一点，哪怕是混沌阶梯都不行。
邪瘟是六亲不认的，若非其有这等决绝特性，也不至于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但事实证明，面对生死危机，人可以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从而创造奇迹。
当然，用挑剔的眼光，逐日者兄弟会打造的避难社区，毛病很多，问题一堆。
比如资源乃至人力的投入方面堪称得不偿失。
又比如只是暂时熬过危机，后续维持难以维系。
可黑罗博也清楚，他这种刻薄寡恩的所谓理中客，是一种路数。逐日者兄弟会的先顾眼前，干了再说，是另一种路数。
逐日者们的策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起码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有温度。
而关于这个做人做事有温度，本身是不应该被诟病的，只不过这个代价嘛……
黑罗博也只能说，不喜，但尊重。
毕竟‘一个都不能少’，结局未必就是一定是‘互相拖累，共同罹难’又或‘人性经不起考验，升米恩、斗米仇，一地鸡毛’。
只不过他习惯性的最大恶意揣测，因而本能的拒绝这种做法。
而就阶段性结果来说，他觉得他的做法还算成功。
他没有荆棘之冠、逐日者兄弟会那般的声威根基，仅仅是靠着紧急救灾行动，却在全球成功构建了超过七百个避难团体，避难所的平均人口，大约是两千四。
也就是说，邪瘟之灾突然爆发十天内，他在近乎没有威信基础的前提下，仅靠外压和利益提供以及嘴炮，就成功庇护了一百七十万人！
他觉得这个成绩相当的不俗。
当然，以他的策略构建的团体，同样也面临着诸多问题。
但凡事就怕比较，跟逐日者兄弟会的避难社区所面对的问题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起码他这边，随着时间推移，解决几大问题的可能性较大，而逐日者们的避难社区的问题，说实话，就算是换成他，也不得不做出些艰难选择，比如，冒险回收物资。
捡漏的防护处理，低劣的武装准备，要去邪诡横行的区域回收生存物资，还无法做到较为精准的确认物资是否残存着邪瘟病毒污染。
这样的行动，消耗的显然不仅仅是人命。
而他这边的避难团体，虽然也安排有类似物资回收的行动，但侧重点大相径庭。
他这边的类似行动，主要目的不是回收物资本身，而是让选拔出来的幸存者代表，去身体力行的感受邪瘟之灾的恐怖危害。
这些代表回归后，将成为‘自来水’，让避难团体的人们，认识到救灾者们所出示的那些影音资料，和相关说明，的确不虚。
好吧，黑罗博承认，匪徒式裹挟+小恩小惠的做法，的确没办法长久。不仅管理成本极高，且随着时间推移，逃民只会越来越多。
而他也不可能只是满足于让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难民乖乖听话。
他们得动起来，参与到互助救灾的行动中，且是积极发挥出主观能动性的那种，而不是偷奸耍滑磨洋工。
说实话，黑罗博并不稀罕他们的那点劳动力。
邪瘟大灾都没有阻碍到他的生产基地扩增，科技体系最犀利的特质之一，自我复制，被他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可以说，一百七十万人的劳动力综合，给他三个月时间的专项生产，其产出的傀儡就能完美替代，甚至能耗更低，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
可从文明的角度讲，这些幸存者必须参与到自救劳作中。
否则他们就成了人宠，类似宠物猫狗，窝、玩具、猫粮狗粮等等，都被宠物主包办，说是铲屎官，可猫狗说到底，不过是玩具……
而他要的可不是玩具。
文明，也不应该是谁的玩具，哪怕是神。
所以，一些事的处理上，最终又回到了套路之外的根本问题上，比如说揭露真相。
只能说，道听途说、和亲手感受，那真不是一个概念。
深刻程度就不一样。
黑罗博也不追求这些邪瘟之灾还没有临身，就被他变着法组织起来转移的愚夫愚妇真能像罹难城市中的居民那般感同身受。但起码得信他的那些专程搜罗来的影音信息吧？
可惜，让人在必然对人有巨大影响的大事上完全相信陌生人，太难太难。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有将近一百个避难团，在灾后十日的运转中土崩瓦解。
当然，这种事细说起来其实挺复杂的。
其中不乏中恶因，得恶果的现世报。
毕竟是他图一时之快，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暴力裹挟，小恩小惠，将人们骗离了故乡。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互动的加深，他的救灾小组的各类底裤，就被扒出来了，又或试出来了。
比如说，救灾小组并不敢大规模的屠戮不听话的难民。
毕竟救灾不是制造新的人道灾难。这条底线，黑罗博其实是遵守了的。
而当灾民摸清这一点，啸营后群体出逃，立刻就让救灾小组麻爪了。人手本就不足，又不能下狠手，结果就跑了呗。
而有了一，就会有二，人心动荡，队伍就难带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上演逃走后又灰溜溜的自己滚回来的事。
可对这个避难团而言，其局已败，在难民跑掉又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太多事。
多到专门负责民生的超凡AI，综合判断，该团队价值太低，可以放弃了。
这里边的道理，简单的说，就是一块肉臭了，就最好不要往大锅里放，否则一锅汤都完犊子。
真的就那么不可救药了么？
倒也不是。
只不过，行政成本激增，却是事实。
直白些表述：面对大灾，都不肯听从组织管理和安排，我还能指望你在灾后重建中有什么亮眼表现？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这可是个很值得玩味的课题。
黑罗博虽然并不知晓斯坦福监狱实验，但相关的道理，乃至详实数据，他掌握的不要太多。
而灾后的局势，又一天一变。
那么，既然超凡AI说了价值太低可以放弃了，以理智到近乎莫得感情而著称的黑罗博，自然选择相信AI的分析。
救灾小组立刻转移，去照料更有价值的目标团队。
比如说，那些自发组织起来，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眼瞅着要崩的幸存者组织。
这种组织，其成员结构，大多是幸存的城里人+机敏的近郊居民。
他们已然充分认识到邪瘟之灾的恐怖，他们缺的首先是生存物资，然后是英明的领导者。
前者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人性考题，很容易离心离德，丧失人与人之间最后的那点信任。
后者则让他们内耗严重，难以统一意见，极易变成从强行忍耐到忍无可忍的二极管。
委屈、委屈、还是觉得委屈，最后突然就炸了……
这种情况并不难理解，但它发生，往往对一个团体的损害是巨大的，多少团队玩到后来一地鸡毛，都是因为这类问题。
尤其是这个时代，社会学、心理学、管理学……这些学科尚未成为普世传道的学科，想要掌握相关知识，往往靠的是经验，家传。
所以，这方面的人才十分缺乏。
而寄生傀儡，拟魂傀儡，都可以通过信息灌输，获得相应的专业技能。
那为什么没用在率先组织的那些避难团体，以至于近百个该类组织分崩离析呢？
只能说，成见是一座山；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以及因人施教，还不能缺了运道。
而且事出紧急，准备不足，黑罗博仓促应对，能做到这等水平，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差了。
他对应对策略成功与否的判断，底线是一百万人类幸存者。
现在虽然还没有尘埃落定，但他收留的难民也在增加中。
在不难预见的未来，各种状况损失掉哪怕一半幸存者，他估计也能保证底线人口，继而确保基因、乃至文化习俗的多样性。
而后备手段的种子库计划，推进的就更是顺利了。该种采集可比管理一帮可有私心的人容易多了，几份口粮，又或一套求生工具，有的是生理达标的人类主动配合……
野花系超凡势力在邪瘟之灾中表现，比黑罗博预期的要好。而真正让他小小惊艳了一把的，则是联邦贵胄一系的超凡势力表现。
他早知道联邦贵胄跟堕神一系尿不在一个壶里，否则也就不用分什么联邦贵胄和诸神邪教。
然而，联邦贵胄一系，其自身组织内部，情况往往极为复杂。
以S社为例，它理论上应该算是诸神邪教，也确实被划分为该类，它的后台是光神的堕落面之一，被黑罗博称之为暗月的堕神。
但实际上，S社的表现，更倾向于联邦贵胄一系，尤其是近些年。
之所以如此，可以说从S社建立之初，就种下了因。
联邦退伍军人互助会炼金同好社。这是S社的全名。
有人可能会说，只是个名字而已，不能代表什么。
确实，但有些组织的名字，是能反映一些情况的。
S社的成立，是几个比较有想法的联邦退伍军人，他们是超凡者，炼金术士，军中、政界、民间，都有一定的人脉。
他们是成立并运转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自身的不足，然后在某些如今已难以考证的原因促使下，与暗月缔结了神人契约。
也就是说，S社的组建者与神灵，更偏向合作关系，而不是宗教模式。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那就是其成员身上宗教痕迹其实很淡。
他们传播暗月信仰，但并不像宗教团体那般当主业，尤其是，他们自己并不怎么信教……
在这种背景下，邪瘟之灾爆发后，S社内部，两伙人决裂，教派和非教派大打出手，就不难理解了。
但超出黑罗博预料的是，在灾后的十天中，非教派竟然将教派揍的满地找牙。
黑罗博还不乏戏谑的想：“混乱阶梯呢？来救一下啊！哦，其他好些混乱阶梯的成员势力，也上演类似的家丑外扬？那没事了。”
只能说，在诡皇的撺掇下，精灵王一系搞出的邪瘟之灾，不是一般的不得人心。
即便勉强完成了最为炸裂和关键的第一步，也面对全面崩解、无法推进后续计划的艰难局势。
想想也对，本来条件就不成熟，是诡皇开挂，利用其权威影响力，再加上技术细心，激活当年布置的暗子，才强行捏合出混乱阶梯这个组织，并促成了第一炮打响。
可这一炮打响后，也彻底将各加盟势力的内部矛盾推到了无法协商解决的地步，因为把大家吃饭的锅给砸了。
这里边有个值得一提的点，就是超凡势力，也在低魔化大势的影响下，不可避免的向着世俗化发展。
其具体表现就是，权柄，由过去的伟力授予，渐渐变成了制度授予。
伟力授予的典型代表，就是黑罗博，傀儡也好，附庸也罢，他组建的势力，之所以他能当暴君，独裁者，是因为他是那个最能打的。他离了势力还是他，势力离了他立刻泯灭于众。
制度授予，典型代表就是凡世权柄，比如宰相，连其家中看门的下人，都相当于七品官，其权柄，是组织机构，走制度流程赋予的，重的是权位，而不是这个人。
超凡势力权柄世俗化，最鲜明的体现，就是当权者，不但纯靠自身实力拿到所座之位的那个权柄，还要一定程度靠制度，靠众人拥护。
也因此，需要维护制度，以及给予拥护者正反馈。
在这样的背景下，堪比杀鸡取卵的邪瘟之灾，自然等于砸了愿意细水长流的那一派人、吃饭的锅，
而且还没有事先通知，导致该派成员及其家属，乃至固有的各类财产损失惨重。
所以，发生内斗，黑罗博完全理解。
他没想到的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非教派，在抗灾和反击方面，这般给力，竟然将教派一系摁在地上磨擦。
黑罗博不知道的是，由于搞大事的条件并不成熟，就使得‘突袭’这个概念对于能不能搞成邪瘟之灾特别重要。
而为了保证突发性，混乱阶梯将保密工作近乎做到了极限，别说是非教派，就是执行具体投毒的那些人，也是最后阶段，才知晓部分行动计划的。
为了在这种背景下保障行动能顺利被执行，堕神特意发下药物，并加持神术，这才确保了行动虽然突兀，但执行落实并没出大差错。
而这也间接导致黑罗博驾驭维克多，高效的屠戮混乱阶梯的秘密营地。毕竟混乱阶梯的成员，也大都没做什么事先准备，属于事后才发现上了贼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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