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荣府归省庆元宵 1

待到元宵临近，自正月初八起，礼部官员并宫内太监便日日登门，引着贾府众人将省亲礼仪排演了数遍。

诸如：何处更衣；何处闲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何处领赏......

规矩冗杂，分毫错不得。

沿着宁荣街至长安路早早搭起帷幔，五城兵马司的卫兵肃立道旁，将整条长街围得铁桶一般。

直至正月十四日，各类准备工作才具已停妥。

林祈安与林黛玉收到贾府大张旗鼓送来的请帖，相视苦笑。

这般阵仗岂容推拒？

纵是心中不愿赶这个热灶，也只得收拾赴宴。

毕竟团圆之日，二人无长辈在侧，即使担的了“不孝”之名，却万不敢沾“蔑视皇家”的罪过。

这夜，荣宁两府里里外外的主子奴才，一夜都未能好眠。

凌晨三四点，自七十余岁的贾母算起，凡有爵位、有诰命的一干人等，尽数沐浴更衣，按品大妆。

偌大荣国府静得骇人，上下千余人屏息凝神，竟不闻一声咳嗽。

天还未亮，三间兽头大门轰然洞开，贾赦率男丁肃立西街门外，贾母携女眷垂手恭候正门。

众人顶着凛冽寒风，在元月彻骨的晨雾中翘首以盼。

......

凤藻宫内，铜漏滴尽残更。

贾元春独自对镜枯坐，烛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昨夜她亦辗转反侧，一夜未曾好眠。

此刻却要强打精神，连眼下的青影都要用胭脂细细遮盖，不敢流露半分失仪。

辰时初刻，十八名宫女鱼贯而入，为她装点大妆。

翟衣九层，环佩十二，每一件都要经过司宝女官仔细勘验。七翟四凤金丝点翠冠上的东珠微微晃动，映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清冷。

“娘娘，巳时了。”抱琴低声回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贾元春心下焦急，却仍强迫自己端坐如仪。

十四岁入宫，至今已十余载，她早已学会将所有的喜怒都藏在厚重的宫妆之下。

那时年少，她便心甘情愿以自身为棋子，为家族搏一个稳固的未来。

自前年腊月得旨准予省亲，她便日日掐着指头数日子。整整三百七十六个日夜的期盼，终于能再见一见年迈的祖母、日思夜想的幼弟宝玉。

只要他们安好，自己这十年牢笼般的日子，也算值了。

可梳洗大妆后，左等右等不见传旨太监的身影。

贾元春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按制，省亲旨意早该到了。

又枯坐半个时辰，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吩咐：“备轿，往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宫道上，恰遇同样乘轿而来的吴贵人、周贵人。三人相视苦笑，虽未明说，却都心知肚明。

待至坤宁宫门前，却见甄贵妃身边的掌事嬷嬷立在丹墀下，皮笑肉不笑地福身：“三位娘娘来的不巧，今日元宵正节，我家娘娘受命协理六宫，正在向皇后娘娘回禀宫宴章程。今日事务繁杂，特命老奴在此侍候，请三位先回宫静候传召。”

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点明了是故意刁难，又暗指她们不懂规矩。

贾元春垂首抿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只得回宫等候。

待到宫宴时辰，只等来了传唤各嫔妃参加筵席的口谕。

她哪敢多问，再是惦记省亲的家宴，也必然没有皇家宴会重要。

坤宁宫前殿内金碧焕彩，烛火映阶，皇后端坐主位，两侧宴席依次列坐宗室命妇与得宠妃嫔，礼仪雍容。

老太妃常年礼佛，太上皇后又不喜热闹，皆不在列。

贾元春的座位被安排在甄贵妃下首。

这位昔日旧主，自她晋封贵妃后，暗地里却从未给过好脸色。

她早已习惯，今日更是不敢多言，生怕行差踏错，惹了这位宠冠后宫数载的贵妃娘娘。

丝竹喧嚣中，她心系家人，只觉得每一息都如在针毡上煎熬。

正踌躇间，甄贵妃轻笑发难：“贤德妃今日这身装扮，愈发华贵夺人，倒是让本宫想起你初入宫时的模样。”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让邻近几席听得清楚：“那时你在老太妃跟前奉茶，处处周到。后来啊，我便厚脸将你要来我身边陪伴。”

贾元春垂眸：“蒙老太妃与姐姐昔年照拂，妹妹始终铭记。”

“照拂？”甄贵妃冷笑一声，理了理发间珠翠，“你舅舅在军中风光，姑父又在扬州得势，连我哥哥都要让你们三分。妹妹又生的这般年轻貌美，如今又封了贵妃，与本宫平起平坐，哪里还需要本宫照拂？”

她眼风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凤座，“待他日若再添位皇子，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妹妹三分呢。”

元春垂首敛目，广袖下的指尖微微收紧：“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父辈不过恪尽臣节，岂敢与甄家累世功勋相比。”

见她仍是这副低眉顺目的模样，甄贵妃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她不由得忆起往事。

幼时随母亲入京，偶见贾敏随着荣国公夫人来给老太妃请安。

那时的贾家女何等金尊玉贵。

宁荣二府是太祖亲封的军功世家，贾敏的外祖保龄侯又以尚书令之尊，位列文官核心，堪比宰辅。

这样的门第，何须像她甄家，要靠送女儿入宫来维系门楣？

而甄家，全凭着当年太上皇幼失怙恃时，身为乳母的甄家祖母，扶持着年纪尚轻身为养母的老太妃，在这深宫中含辛茹苦将太上皇抚育成人。

正是这份情谊，太上皇做太子之时，对她父亲这位奶兄格外眷顾，可谓视若手足。

老太妃也与甄家分外亲厚，使得甄家方能历经三朝而不衰。

便是当今登基后，虽甄家老封君已故去，看在太上皇与老太妃的情面上，对甄家也依旧优容，满朝文武再无第二家。

而贾家自老国公仙逝后便渐显颓势，子孙后代青黄不接，金陵族亲更是处处仰甄家鼻息。

可谓时移世易。

可眼前这个昔日在她跟前执壶奉盏的宫女，竟借着近水楼台得了圣眷，短短一年就晋位贵妃，连省亲这般她求而不得的殊荣都落在了对方头上。

睿王常劝她，无子的贵妃，这般恩宠未必是福。

她何尝不明白？

（作者废话：

为什么甄家老祖宗是太上皇奶娘，老太妃是养母？

因为原著的老太妃代表的就是太上皇，所以，本文中的老太妃并不重要，只是吉祥物。

原因：

1、为什么老太妃去世，举国守制三年？

2、为什么太上皇只在前期出现，后面提都没提，什么时候去世的？

3、为什么老太妃去世，甄家乃至功勋贵族都开始走下坡路？

总结：原著中五十八回，老太妃的离世，暗指的就是太上皇的离世。毕竟清朝文字狱，估计不敢明写。

所以老太妃和甄家的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上皇。

我会在私设的情况下，尽力合理。

呜呜，怕写在作者说里，很多人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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