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恩旨双临动府门

“让他进来吧。”

兴儿几乎是跑着进来的，额上还带着汗，脸上却是压不住的兴奋，进门就打了个千儿：“给林大爷贺喜！天大的喜事！我们二爷接了宫里天使宣的圣旨，姑老爷升官了！”

“哦？”林祈安语气如常，“仔细说说。”

“旨意里说，加封咱们姑老爷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管盐政！给我们二爷的恩典更了不得。”

兴儿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激动，“特授了‘都察院理刑监事’，正六品官身！命几日后赴扬州，在姑老爷麾下办差！

这回二爷可是正经钦差，还要顺便给林姑老爷传旨颁赏呢！”

说完这一大串，兴儿抬头，见林祈安脸上并无喜色。

喘了口气，脸上堆满笑，又道：“府里都乐坏了！老太太、太太们高兴得什么似的，说是双喜临门。

二爷打发小的赶紧来给大爷报喜，还说......老太太那边，明日定派人来接您与林姑娘过府，一则摆个家宴庆贺，二则也是给二爷饯行。”

林祈安静静听完，只微微颔首：

“知道了。回去替我给琏二哥道喜。明日，我们兄妹自然会到。”

“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兴儿又磕了个头，喜滋滋地退下了。

长生忙跟上去将人送出门，自然少不了赏钱。

待外头安静了，林黛玉才从里间出来，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思。

“爹爹......又要连任了。”

圣旨中对林如海的擢升，旁人看来是皇恩浩荡、权势愈重，可他们兄妹却更盼着早日与家人相聚。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这一正三品宪衔加身，意味着两淮官场的风气、刑名、吏治，林如海有了更大的稽核参奏之权。

盐政，反倒成了他职权中最具体的一桩。

担子更重，处境......

昭明帝这是既要林如海继续当好那个‘财神爷’，又要他当好悬在江南官场头上的一把‘监察之剑’。

他走到妹妹身边，胳膊往她肩膀轻轻一搭，语气刻意放得轻快：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快去开匣子，准备赏钱。爹爹这一升官，咱们府里上上下下，也得跟着高兴高兴才是正经。”

林黛玉被他揽得一晃，转头嗔道：“我正烦着呢，还要等三年？到时候爹爹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官场上多少人一辈子也迈不过四品到三品这道天堑？如今爹还是风宪官，你还烦上了？”

林祈安顺手从旁边高几的果碟里拈了块杏脯，轻轻塞进妹妹抿着的唇间。

“没听兴儿说么？圣上还给了琏二哥官位，这明摆着是给爹爹送了个能办事、能跑腿的帮手。”

林黛玉下意识咀嚼了两下，憋着的那口气到底散了，眼里的忧色化成了无可奈何的浅笑：“就你会说......罢了，我这就去吩咐贺伯，这消息传出去怕是免不了有人上门，咱们还是谨慎些，别给爹爹添乱。”

“果然还是妹妹思虑周全。”林祈安笑着作揖。

说起来，都知道他们府里没长辈坐镇，平日里不少因着林祈安年幼，想上门巴结的。

待林黛玉转身，林祈安又冲着那明显落寞的背影喊到：

“晚上添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一道你爱的火腿鲜笋汤！哥哥陪你喝两杯。要是想爹爹了，别偷偷哭鼻子，到时候哥哥肩膀给你靠。”

“谁要哭鼻子了！”林黛玉回头啐了一句，小脸上尽是不愿示弱的傲娇。

待看着黛玉的背影消失在廊下，林祈安这才悠悠然拈了块杏脯，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窗外，春阳正好。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隐约传来管事娘子带笑的贺喜声，丫鬟们轻快的脚步声，还有厨房方向飘来的、比往日更热闹的烟火气。

荣国府这边，热闹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得了圣上亲下的旨意，贾母喜得合不拢嘴。

她原本只盘算着让贾琏去江南沾沾姑父的光，维系住与林如海这门贵戚的情分，已是上上大吉。

谁能料到，圣上竟然能注意到了这个往日瞧着不甚出挑的长孙？

这意外之喜，让她拉着贾琏的手，半天没松开。

林如海擢升正三品宪臣，圣眷正浓，贾家与他的姻亲纽带，价值更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今贾琏名正言顺地在其麾下办事，这层关系便从“亲戚帮衬”升格为“朝廷同僚”，成了两府之间一条更牢固、也更体面的纽带。

贾府未来，隐约透出另一条借力使力的出路。

此时，她连声嘱托贾琏：“定要听你姑父的话，好生帮衬，莫要辜负了圣恩。”

满屋子人围着，对当事人贾琏夸赞不绝，心思却各异。

邢夫人是实打实的高兴，话都比平日响亮。贾琏再与她不算亲近，也是大房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她名义上的长子。

王夫人面上笑着，手里佛珠却捻得快了些。

这份荣耀明显是沾了林家的光，这让她心头那点复杂心绪更添一层。

如今林如海地位已非昔日可比，连带着林祈安、林黛玉那两个孩子在老祖宗心里的分量，更是水涨船高。

想起贾母一直盼着贾宝玉与林黛玉亲上加亲，如今看来......

不过细想下林黛玉那性子，怎么可能由自己把控。

至于贾政，他是真心惊讶。

待贾母终于松了手，他也拉过贾琏，絮絮说了许多“忠君勤事”、“慎独自持”的道理。

只是，想想自己多年在工部员外郎这个闲职上蹉跎，而昔日的妹夫林如海却已简在帝心、位列宪台，心头那份读书人固有的清高底下，难免泛起一丝复杂的的滋味。

贾赦属于最懵的一个。

便宜儿子只是去江南逍遥了通，怎么转眼就成了“钦差”，还被圣上记住了？

情绪最复杂的，莫过于王熙凤。

她站在人群里，听着满耳的恭贺，眉眼间是藏也藏不住的飞扬神采，心底却翻腾着另一番计较。

手不自觉地轻轻按在小腹上。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的“努力”，究竟有没有留下点动静。

而被围在中心的贾琏，早已飘飘然如在云端。

江南奔波的辛苦、初时的忐忑，早被这满堂的奉承和祖母难得的温言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当场落下泪来。

连连躬身，声音都有些哽咽：“孙儿……孙儿定不负老祖宗、老爷太太期望，必兢兢业业，为圣上分忧，为姑父效力！”

那份颁给贾琏的黄绫圣旨，早已被郑重其事地请入祠堂，供奉在列祖列宗荣誉之侧。

虽然远不能与宁荣二公的丹书铁券相比，但这可是他琏二爷自己得来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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