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人齐下山至开封,庆丰客栈会故人
司徒伯雷从未觉得心潮如此澎湃,自满清打入紫禁城他就知道想要日月重开、幽而复明不亚于天方夜谭,所以他明明有四百武人,又有随行家属两千,占据王屋这等易守难攻之地,亦是不曾明晃晃的扯起大旗。
无他,一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只是一个副将,没有挽大厦将倾、解万民倒悬的本事和气魄;二来反清复明实在太难,他是山海关副将,如何不知大明到底是怎么亡的,除非是有一个太祖皇帝那般的人物振臂高呼,或可有一线生机。
而现在不同了,这个人出现了,司徒伯雷不在乎刘毅到底来自什么地方,他只在乎对方有着如同仙神一般的伟力,有着雄才伟略,更对满清恨之入骨,这些足以他献上一切,所以即便在那个世界他们是敌人,他被杀死,自己疼爱的徒儿明显还抱有敌意,他仍旧不在乎,毫不犹豫的带着王屋派四百能战武人一起饮下血参汤,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仅仅一夜过去,四百人个个都生有万斤力,若再披甲,他不敢相信天下还有什么军队能在正面挡住他们。
“不要大意。”
刘毅看出司徒伯雷的心思,扫过正在演武练拳的王屋派众人,摇头道:
“我们的敌人是妖邪,这种程度只是让你们能够避免被妖邪轻易入体,想要对付祂们,还需要变得更强,而血参汤只能让你们踏上这条路,想要继续前进下去,还需要继续摸索。”
司徒伯雷听出刘毅的意思,低声问道:
“炼体一道可是很难?”
“如果是在我的世界,不难,但这里,很难。”
刘毅降低音量,在外人听来就是没有开口,而司徒伯雷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为何?”
“因为炼体一要法门,二要进补,法门我可以创造,进补却是难事,以你们现在的情形,等闲血食只勉强有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的灵露灵参有限,不可涸泽而渔,而且外界妖邪情况如何我们还不清楚,倘若祂们更强,我们若是这般贸然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司徒伯雷心头一沉,稍一思忖,沉声道:
“您是想高筑墙,广积粮?”
“然也。”
刘毅点点头,接着道:
“算算时间我安排的人也该来了,你带人前去接应,碰上之后,对面会说:三徒五累惑九窍,你回:太上应玄北斗经,然后带着东西上山就是。”
司徒伯雷眸光一亮,拱手称是,这就带人下得山去。
“你为何不自己去?”
方怡缓步而来,她其实听不到刘毅的话,但阿珂阿琪的行踪可是没有瞒着她,
“为了磨炼。”
刘毅没有回头,
“我可以单打独斗拯救这个世界,但你们却需要自保的力量,不仅是炼体,更要会做事、有决断、有眼界,还是说你觉得女子就应该躲在后面,等着人来救。”
闻言,方怡黛眉顿横,愠声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不会说话!”
“抱歉,我现在没有七情六欲,说假话与说真话没什么区别,况且我也不想对你说假话。”
方怡微愣,心下不知生出什么情绪,面上却是不显,只道:
“你收下王屋派这些人,又撅了鞑子的龙脉,看来是真的打算起兵,我猜接下来你应该会让我和小郡主去找小公爷,游说他们也加入你。”
“你想回家。”
刘毅直接道破方怡的心思,并无视对方的窘迫,
“出来这么久你们的确该回去看看,不过不需要游说沐王府,我不在乎他们的力量,或者说我与他们的目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
沐剑屏从后方走出,显然已听了多时,
“你的哥哥和师父他们想复大明江山,并尊朱五太子一脉,而我要的是诛尽妖邪,也就是杀光满清,谁做皇帝我不在乎,不,只要那个人他不会是第二个满清我都不会在乎。”
“你不在乎?”
沐剑屏有些不可置信,疑惑道:
“可反清不就是为了复明吗?”
“不,反清复明只是一个口号,谁都可以说。”
刘毅没有看沐剑屏,而是看向躲在更后面的双儿和曾柔,
“这天下除了少数那么几个人外,没有几个肯为反清复明出力,不论是天地会还是台湾郑家,亦或是原先的王屋派,大多数人都不过为了银子和女人,当银子和女人拿不到的时候,大可以改换门庭,转头将那些真正肯为反清大业出力的人拿下,换一个光明前程,所以你们不需要去找别的反清势力,我不需要,让他们来恐怕是引狼入室。”
此言一出,四女只觉惊骇,但又觉得有理,一时无法反驳,见此,刘毅不再多说,转身下去指点那些王屋派众人练拳。
约摸正午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得山来,为首三人作男子打扮,戴斗笠,面容却是十分俊俏英武。不是别的正是阿珂、阿琪,以及苏荃。
“都办妥了。”
刘毅看着三人,见其身后司徒伯雷正押送着一批粮草肉蔬,便知她们事已办妥。
“办妥了,”
苏荃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本册子,
“我打探到了陆路、水路两条路线,都是江湖人暗中走私之用,做的隐秘些,只需半年的时间就可将东西全部转移走。
北地几个包衣家族以及一些满城已经出现了一些怪事,不过影响并不大,只不过让道士和尚的生意好了不少!”
刘毅没有接过册子,而是将其推回,
“今后这粮草调拨由你和阿琪统筹,我不会过问,阿珂,事办妥了吗。”
阿珂柳眉一横,没好气的瞥了眼刘毅,自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双儿,
“这是庄家少奶奶的亲笔书信,她叫你离开韦小宝,今后专心侍在他身边!”
双儿娇躯一震,颤手接过书信,撕了数次才将书信取出,细细一看,眸里当即决堤。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卑鄙,”
刘毅扫过一眼书信,向着双儿道:
“但事实你也见到了,韦小宝已经沦为妖邪,而柔儿身上发生的事与他也逃不了干系。”
“为什么这么说?”
曾柔忍不住问道:
“那什么韦小宝我见也不曾见过,你为何说我中邪与他有关?还有你昨晚说的什么轮回又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还记得那三枚骰子吗。”
刘毅解释道:
“我说过,这个世界的某一段经历被写成了一本话本《鹿鼎记》,我正好看过,在未来的某一日,韦小宝会路过王屋山,而你会与他结缘,而结缘之物就是三枚灌了铅的骰子。”
闻言,曾柔只觉荒谬,忍不住反问道:
“依你所说我们都是书里的人物,那你呢?你的世界也有我们,你不也是书里的人物?”
“你说的对。”
刘毅点点头,虎目依旧平静,
“我也可能是书里的人物,这一点是我一直认识到但却不愿意承认的,今日从你口中说出,我又没了七情六欲,倒是能坦然的接受这个现实。
总之,未来的东西出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这个所谓的轮回世界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刘毅看过众女,接着道:
“来之前我们有过猜想,七个轮回世界是对应三徒五累的,我的心魔告诉我,七个世界每个对应三徒五累之一,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对应的是五累之色累苦心门,此累发于心,乃因心思杂乱所生出的色欲。
初时这色欲不过是男女淫邪之欲,随着此欲渐增,精气便会愈发衰败,而色域之心就不再单单是淫邪之欲。
我们一路走来,从最初的伥鬼御虎、行尸、庄家血烛诡事,再到神龙岛,以及如今的三枚骰子,每一次的对应的欲望都是不一样的。
伥鬼、行尸就是简单的怨气,数量再多也不强,轻易就可打杀,而血烛诡事直指色欲本身,以庄家女眷的薄弱处下手,轻易就叫她们失贞,倘若我们不去,即便三少奶奶发现了真相,你们觉得她是会揭穿,还是逃离、自刎,亦或是沉迷其中。”
“不可能!”
双儿大喝一声,略有水汽的杏眸怒视着刘毅,
“三少奶奶绝不会那样!”
“你太低估人性了。”
刘毅摇摇头,虎目平静的看着双儿,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欲望改变一个人却只在瞬间,庄家女眷守寡多年,无数个日夜她们依靠着仇恨挺了过来,如今仇人已死,她们也没了牵挂,那妖邪又披上庄家男丁的样貌,夜里相会,你说她们她会不会就此沉沦在这个梦当中,我想答案显而易见。”
“别说了!”
双儿尖叫一声,捂耳双耳摇头吼道:
“我不信!我不信!少奶奶她们那么好,怎么可能会……会……做那种下流事!”
见双儿失控,曾柔上前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安慰,刘毅则是依旧看着她,平静道:
“三徒五累任何人都逃不过,我辈修行之人便是要渡过这些灾厄,求真得性。
知道吗,在我的世界里,庄家依旧是因为与前朝有勾连而被杀尽男丁,女眷则是发配辽东,尽管我的祖父小荣国暗中照拂,却还是没有料到前朝余孽真的会下手,就在那个荒宅,他们奸杀了庄家女眷。
庄家女眷怨气不散,当场化作厉鬼将贼人杀尽,十个厉鬼就成鬼蜮,百个厉鬼何等恐怖,那一处荒宅就此百年无人问津,便是黑白无常也未曾来过。
百年岁月,对于一群刑徒来说不可谓不是莫大的机缘,可于一群破家失贞的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可怕的惩罚,百年的孤独寂寞,以至于我提出要超度她们时没有一点的不愿,现在你还觉得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你!”
依偎在曾柔怀里双儿怒极,恶狠狠瞪着刘毅,咬牙切齿道:
“你简直就是个冰冷的怪物!”
“这一点我不否认,毕竟我现在没有七情六欲。”
刘毅点点头,接着道:
“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我们面临的敌人超出你的理解,如果还用以往的目光来审视,那就会死的很惨,比如现在,你已经踏上超凡之路,虽不是正统仙道,又有妖邪在前,但请记住,修行是为了得道,得道是为了长生,为了求一个真,假如忘记这些,你们就永远无法得道,所谓超凡终究也是镜花水月。
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巴巴的刚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儿?”
阿珂有些抱怨的说道,刘毅没有回话,只是不知从哪里扯出一件黑色披风,将一身金甲完全罩上,而后径自向着山下走去。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首青玉案,让后人得以再见昔年汴京元夕那晚的烟火烂漫,可时至今日,这座“八朝古都”早已破败不堪,而昔日那“王谢堂前”虽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却是灰溜溜被人赶出,连带着家业也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条条猪尾小辫和那如何也无法洗干净的骚气。
“知道为何残明败的那么快,而且没有反抗的余力吗。”
庆丰客栈,这家客栈在外城算得上独一份,无他,客栈掌柜王狗儿的妹子“有幸”入了内城做妾,他这个往日里的跑堂也摇身一变,几年的光景就开了庆丰客栈,做了掌柜,在这外城街面上混得很开,是以来往客商、三教九流皆会选择在此落脚,而这句话一出,本就吸引来目光的众人更是齐齐看来。
这一桌很奇怪,主座的人是一黑袍大汉,身量极其雄伟,恐有丈余,面容威峻宛若天神下凡,但年岁看起来又不大,其面前的桌子由四张拼成,占据了大半个大堂,身边还坐着七个八尺余的俊俏人儿,虽然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七个是女扮男装,可八尺的女子,天下实在少见,凑足八个更是闻所未闻,而他们点的东西亦是令人咋舌,整整一头牛,要知道牛肉可不是等闲人等吃得起的,也不是等闲客栈能做的。
不过庆丰客栈显然不是此列,一锭金子丢下,王狗儿立时点头哈腰,这就去招呼,又极为来事的送上几碟果子和几壶茶水。
而当这群人坐定,那黑袍大汉忽然就开了口,浑厚明朗的嗓音让整座客栈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因为……”
阿琪眸光微动,她知道刘毅不会无的放矢,忽然有此问必有深意,
“投降鞑子的奸贼太多?”
此言一出,客栈众人面色皆动,尤其是角落处一面容俊郎的书生。
这书生约摸二十来岁,白面剑眉,眸若灿星,颇有一番英气,可惜一条猪尾辫让人瞧得实在别扭,他不似其他客人偷看,而是大大方方看来,听阿琪说出这一句,不觉暗自点头,心道这女子倒是有番见识,不知这人又该如何回?
竖耳一听,却闻刘毅说道:
“不,投降的人虽然起到了作用,但他们大多下场很惨,没有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反而有一些还被夺了家业,例如范文程,他是前朝官员子弟,却投了后金,辅佐四代鞑子首领,满清入关他功不可没,即便这样,努尔哈赤之子多铎仍当街抢了他的妻子,肆意凌辱一番,不过此人倒也生了个龟公命,不但没有发作,反而极大度的继续为鞑子卖命,这种元勋都是如此,何况其他人。
真正的原因是满城,满城将各个兵家必争之地变成他鞑子的屯田之所,又兼具权利枢纽之效用,不管何处起了战乱,他们只需守好满城,救援不用几日便可到达,即便是有人想从内部攻破,他满城里非鞑子不可进,若有汉人入内,一言一行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这家客栈掌柜的妹妹给鞑子做妾,那他就是满城在外城的眼线,此刻他去整治牛肉,便是要叫人来拿我们,你说一个住店的客人都被监察至此,何况其他的叛乱。”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具是变了脸色,纷纷拍下银钱,匆匆离去,只瞬间,大堂内便只剩那书生。
“尊驾,”
书生抱拳而起,端起一杯酒行至刘毅面前,笑朗声道:
“方才一番话真如三伏甘霖,小可佩服,还请受我一杯。”
说着,书生便要饮酒,刘毅却是摇了摇头,虎目直直看着对方,
“能听到我说这些还不走的必是与鞑子有深仇大恨的,你是天地会的人,不,天地会没你这号人物,你是李西华,李岩与红娘子之子。”
这话一出,众女齐齐看来,那书生立时变了脸色,遂又一声朗笑,
“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姓李,草字西华!”
说着,李西华拱手一礼,
“不知尊驾是哪位?可否让西华交个朋友?”
“我名刘毅,字思之,”
刘毅起身,还了一礼,
“李西华,想杀满清鞑子吗,想的话就跟我走,陈近南他只是谋主,而非雄主,迟早死于郑氏内斗。”
闻言,李西华眉头顿紧,刚要开口,刘毅却是先道:
“不用急于答话,稍后可随我们去个地方,然后再说不迟,还有,楼上的朋友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却见楼上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公子二十来岁,容貌英武,气度不凡,随行之人有老有少,行走间步态轻柔,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小公爷?你怎的在这儿!”
李西华一见来人,不由大喜,这就要迎上,不料却有二人比他更快,
“哥哥!”
“小公爷!”
“屏儿?方怡?你们怎么……长的这般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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