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密返京城

远处，祁韫泽体表的玄冰开始出现裂纹，眉心的红痕又亮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决心。

铅灰色的云团沉甸甸地压在燕山山脉上头，细碎冰碴噼里啪啦砸在马车篷布上。

柳霜序斜靠着裹满狐裘的车壁，半阖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玄色大氅松松盖在身上，领口却不小心露出一截手腕——原本莹白的肌肤上，此刻爬满蛛网似的金色纹路，从腕骨一路蔓延到肘弯，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妖异的光。

“夫人，前头就是昌平驿了。”驾车的暗卫压低嗓子喊了声，马鞭轻轻一甩，惊得路边寒鸦扑棱棱乱飞。

柳霜序含糊应了声，没睁眼，指尖摸索着袖中那枚幽蓝矿石，冰凉触感稍稍压下躁动，可心口那股灼痛又顺着金纹往上蹿，像千万根细针在扎经脉。

她强忍着咳嗽，帕子掩住嘴，指腹却洇开一小片暗红血渍。

自打天火泉那场仗打完，噬蛊秘术的反噬就跟附骨疽似的缠着她。

金纹眼看着一天天往身上爬，右半边身子都快占满了，连右眼也开始模糊。

暗卫们跑遍西域中原找名医，得到的全是‘心脉伤透，没救了’这种话。

“叫铁山进来。”柳霜序哑着嗓子开口，语气里还是那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劲儿。

帘子一掀，铁山猫腰钻进来，玄甲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单膝一跪：“夫人，昌平驿都安排妥了，要歇脚吗？”

“不用。”柳霜序猛地睁眼，眼神锋利得吓人，“京城风向变了，得赶在保守派封城前杀进去。”

她摸出卷皱巴巴的羊皮地图，“瞧，宫里眼线刚弄来的布防图，周老头和宁王在九门加了暗哨，崇文门、宣武门查得最严。”

铁山凑过去一看，眉头拧成疙瘩：“摆明了防着咱们！要不绕小道，从西便门试试？”

“西便门归宁王心腹管着，更难混进去。”柳霜序指甲戳着地图西北角，“看这儿，护城河排水口，当年祁韫泽修城时偷偷留了条暗道，知道的人没几个。”

铁山眼睛猛地一亮：“走水道？可这天寒地冻的，水道早结冰了，里头又脏又臭，夫人您这身子……”

“没别的路可选。”柳霜序截断他的话，声音冷得像冰，“祁韫泽还在城外据点等着，我得赶紧进城布置，那帮保守派打着陛下旗号清理异己，再拖下去，边关老部下都得折进去。”

提到祁韫泽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可眨眼又冷得能结霜：“去安排，让所有人弃车换船，从芦苇荡摸进去，记住，动静小点，别惊着水边的鸟。”

铁山领命退下，车厢里又只剩冰碴敲打篷布的声响。

柳霜序掀开窗帘一角，盯着窗外飞掠的树影，心里头跟乱麻似的。

京城啊，这个既熟稔又透着陌生的地儿，如今成了藏龙卧虎的凶险地。

保守派的势力盘根错节，周老大人和宁王都是老狐狸，再加上西域那帮残余势力在暗处搅和，局势比她想的还要棘手，  更让她揪心得慌的是祁韫泽。

自打玄冰玉髓和他体内的龙骨能量合上之后，他身上的冰晶倒是消了，可意识一直没醒。

暗卫把他安置在京郊一个破道观里，日夜守着，可每次去看他直挺挺躺着没点生气的样子，柳霜序的心就跟被针猛扎似的疼。

“夫君，你得挺住啊。”她在心里一遍遍念叨，“等我，我肯定把你救回来，定要让那些害咱们的人偿命。”

马车在密林边停下，柳霜序换了条窄小的乌篷船。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船帮，一股子腥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紧了紧大氅，强压着胃里的翻腾，由着暗卫们摇船，悄没声地滑进了护城河的排水口。

水道里果然结了层薄冰，暗卫们用短刃一点点凿开，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

柳霜序靠着船头，只觉得刺骨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金纹的反噬也更厉害了。

她咬着牙，从怀里摸出颗用龙骨矿石粉压的药丸吞下去，能暂时压下金纹的闹腾，可也只是解一时之急。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头总算透出点光。

暗卫们收了船桨，把船轻轻靠在隐蔽的石阶边。

“夫人，到地儿了。”铁山压低声音，伸手扶她下船。  柳霜序扶着石壁踉跄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沫。

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抬头看向头顶的井口——井口不大，刚好够一个人过，上面盖着厚厚的落叶和碎石。

“你先上去探探路。”她对铁山说。

铁山应了声，掏出绳索三两下攀了上去。没一会儿，他从井口探出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柳霜序深吸口气抓住绳索往上爬，金纹反噬得她浑身使不上劲，每爬一步都跟灌了铅似的。

暗卫们在下面托着她，总算把她拉了上去。

井口外头是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四周静得瘆人。

柳霜序扫了眼四周辨明方向，沉声道：“走，去城西的‘悦来客栈’，那是咱们的联络点。”

暗卫们小心翼翼护着她在荒草墓碑间穿行，柳霜序的脚步越来越沉，金纹都爬到右脸颊了，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她心里清楚，自己剩的日子不多了，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松劲。

悦来客栈藏在京城西城一条背静的巷子里，外表瞧着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可却是祁家暗卫在京城的重要联络点。

柳霜序一行人从后门悄默声地进去，掌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见她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惶，随即染上了浓浓的愁绪。

“小姐，您可算回京城了。”老者压着嗓子说话，领着众人走上二楼最里头的客房。

屋里摆设简单，却拾掇得干净利落。

柳霜序刚坐下就止不住咳嗽，帕子上的血迹又晕开一片。

老者急忙递上热茶，又从柜子里翻出药箱。

“小姐，让老奴先给您瞧瞧伤。”说着就要去解她衣襟。

柳霜序摆了摆手，声音发虚却透着坚决：“先不忙这个，先说正事，如今京城是什么光景？陛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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