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追回来！赶紧追回来！
“就是就是！连淮西勋贵都被投进炼丹炉里去了，光凭借你我之力，能救得了詹大人才有鬼了！”
这时候，有人想起来的，是他们之前的计划泡汤了，但更有人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根本不是救不救詹徽、搞不搞事情的时候，而是该如何在当今这位开乾皇帝手底下，缩头苟活！
他不仅有执拗的性子，不仅仅是个不听人劝的独夫，同时也有所有足够支撑他独断专裁的实力和底气！
而那些不如他意的，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好下场。去年年末那些被剥下来的皮如是，淮西勋贵也如是。
而想要缩着脑袋苟活的第一个条件：不能犯事儿，坚决不能再犯任何事儿了！！
于是乎……
“诸位大人，不好意思，下官想起来还有公务在身，请恕下官失陪，下官这便先告辞了！”有人眼珠子一提溜，双手拱起，心虚地低头道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尴尬。
随后也不敢再看吏部右侍郎陈舟或是此间的其他人。
就这样低着头径直转身，打开公房的大门……嗯，他跑路了。脚步声无比急促，从一开始的快走到很快变成跑，也很快渐行渐远，好似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追着他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有人猝然之间如此。
众人当然下意识愣了愣。
只是听着那人迅速变弱的脚步声，此间其他人当然也不笨，随之也反应了过来，心里暗道：「还得是这货最机灵！瘪犊子跑真快啊！我这还没反应过来这事儿呢！他人都跑没影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骂了起来。
当然，心里骂归骂，众人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争先恐后地低下头来向陈舟以及周围其他同僚拱手致意：
“哟！刘大人这一说，在下也想起来了，手底下还有好几桩考核要取证核查，还没安排下去了！下官也得告辞了！”
“陈大人，有什么紧要事情咱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哈！下官也得先告辞了！见谅！”
“噫！下官也刚要回去处理点事儿呢！”
“下官告辞！”
“……”
大家都是混迹朝堂的人，而且还是和詹徽这样的老油条混在一起的，谁还能有多笨不成？此刻却是像约好了一样，一个两个的全都有事儿，有公务在身了。
争先恐后地告辞之后，也全都跟鸵鸟一样，埋着脑袋撒丫就往外跑，吏部公房的门槛儿都不够用了。
“唉！你……你挤着我作甚？”
“我手底下的公文更着急，让我先走！”
“你着急我就不着急？起开起开，在下的事情十万火急！”
“……”
公房内外顿时充斥着争吵的声音，越急越乱，越乱越急。
没办法。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也怪不得他们。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是在作死的边缘上反复横跳蹦跶了，再不跑别说小命，身上这一层皮都难保！
不多时。
短暂的喧闹和拥挤没了，聚集在公房之内的诸多詹徽一党官员，也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公房里也一下子变得格外空旷、沉寂起来，只剩下吏部右侍郎陈舟等零星几人，面沉如水。
气氛也跌到冰点，显得十分尴尬。
好一会儿，陈舟才沉着脸抬起头，故作镇定地在身下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沉默着走到门口自己把公房的门重新关了个严实，而后才冷声道：“你们还有谁有公务在身？”
都到了这份儿上，会跑路的当然早就已经跑路了，哪儿还会墨迹到这时候？
所以仅剩的几人纷纷目光凝重地朝陈舟拱手应道：
“詹大人于学生有传道授业、知遇之恩，学生就是有再紧要的事儿，也决计排不到詹大人面前去。”
“呵呵！一群无胆鼠辈而已！他们哪儿是有公务在身？他们这是被陛下吓破了胆子！也忘了自己该报的恩义罢了。”
“就是！方才在这间公房里的，哪个不曾得詹大人的看重提携？若无詹大人，他们坐得到这个位置上来么？眼下虽然形势紧急，可吾辈岂能当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此事虽难，但下官绝不弃詹大人于不顾！”
“……”
能留下的，本来就是已经下定了冒险的决心，此时心里虽然因为「淮西勋贵全军覆没」的事情而慌乱，可却都是义正言辞。
而对于那些争先恐后往外跑路的。
几人也都忍不住骂了起来。
陈舟点了点头，也目光坚定地道：“正是如此！当初若无詹大人提携本官，本官今日还不知道在何处！那些鼠辈跑了也就跑了吧，此等性情，他们若在，说不准还要坏事。”
他是在这件事情上最积极的，当然不会差事儿。
而随着陈舟话音落下，公房内剩下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算是确定了彼此的决心。
只是随后就立刻犯了难：“只是……陈大人，你我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弃詹大人于不顾，可当下这情况，你我又该当如何是好呀？”说完，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摊了摊手。
而回应他这话的，却又是一阵沉默……
——如何是好？面对一个能将淮西勋贵以及他们麾下百战之将、诸多精锐全军覆没的皇帝，而且这小皇帝更是一个天底下最听不进去话的人……来软的不行，来硬的更走投无路……
神仙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长久长久的沉默过后。
陈舟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唉……此事……的确已经无解了！当今这位开乾陛下一步策三算，本官这一下子也没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当然都想救一救詹徽。
可面对一个无解的难题，任谁都是头大，陈舟就是着急得不行，也只能先这么说。
几人摇头，相互交换着眼神，眼里尽是无奈和苦涩。
……
镇抚司衙门公房。
“所以说……陛下不仅从炼丹司全身而退，更是让淮西勋贵和他们下面的那些叛军叛将一个都没跑出来？炼丹司周围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就连他们的满门亲族，也被宋忠亲自处理，暗中秘密押送至不知何处去了？”
蒋瓛一直都在时刻留心着应天府内外的消息，关于宫内、朱允熥这个皇帝、以及炼丹司等地更是着重关注，当然也很快就收集调查到了这些足以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他紧蹙着眉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对面前之人厉声问道：“你确定这消息你和下面的人都没有打探出错？陛下他……何时有如此兵力了！！？ ”
这事儿都是一条狗听了都得惊掉下巴，蒋瓛当然也不例外——属实是太过离谱了：“想要把蓝玉他们这一伙人一个不落地留下……这得多少兵马才有可能做得到？”
前来报信之人立刻笃定地道：“头儿，此事绝对错不了！好歹锦衣卫之中还有不少从前的旧人，凭着从前的情谊稍微套到些许消息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朱允熥希望旁人不知道这一手负责牵制反贼叛将的棋下在了哪儿，所以关于这些反贼满门亲族的事情，是宋忠悄悄处理的，并没有大张旗鼓宣之于众。
不过宋忠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他蒋瓛却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所以这消息同样探得真切。
“咱下面的人亲眼看着他们的满门亲族被处置。”
“就是这批人被押送到哪里去了……咱下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锦衣卫本来就纪律严苛，经过当今圣上的整顿过后，想多事儿便更难探了。”
蒋瓛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嘀咕着琢磨道：“满门亲族都遭了灾祸，却连任何一个阻止此事的都没有出现，可见叛军的确是全都自身难保了。”
有诸多信息印证，这事儿就是听起来再离谱，蒋瓛也不得不去相信了，立时面露喜色道：“好！好哇！当今陛下果然英武圣明！竟是连蓝玉他们这伙人都奈何他不得，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他娘的栽他手上了！好哇！”
“没看错人！真没看错人！此乃让大明千秋鼎盛的帝王！”
对于蒋瓛来说。
他虽然一直低调地蛰伏在锦衣卫之中，负责将应天府内外尤其是朱允熥的情报消息送到北平那边去。
可他和自己真正的主子洪武大帝朱元璋是一样的心思。
这时候突然得到消息说朱允熥这个新主子居然如此手眼通天，更是凭借自己解决了一切麻烦，蒋瓛当然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更由衷地感到高兴。
只是下一刻。
他又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坏了！坏了坏了坏了……如此说来……先前那份情报送早了！！」
不错，看到朱允熥今天这番作为。
他高兴之余的第一个念头，当然就是自己在北平的那位主子没看错人。
于是也想起来自己今天早上看到形势不太对，那时候淮西勋贵反意必起，眼看着这位小皇帝就要被生吞活剥了，自己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情急之下直接让北平那边的主子回来主持大局了。
可现在看来……
这特么的哪儿还需要什么洪武大帝回来镇压？宫里那位小祖宗啥都给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整个应天府从始至终一如既往地平静，简直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想到这里，蒋瓛立刻着急忙慌地对面前报信之人道：“追回来！赶紧追回来！”
虽然她之前很快就知道了朱允熥全身而退，会应天府来的消息，可那时候他下意识的想法和吏部的陈舟等人是一样的。
觉得就算朱允熥没有落入淮西勋贵的操控，可是以淮西勋贵的实力，这事儿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毕竟他们既然举兵反了，那也就没有任何回头路了，肯定只能持续性和朱允熥对抗。
所以蒋瓛也没有立刻追回情报。
反正左右陛下和淮西勋贵都干起来了，除了北平府的主子回来，谁还能阻止这场闹剧？
哪儿知道，宫里那小祖宗猛成这样……
现在啥事儿都给解决了，北平府的主子要是还按照自己信中所说……岂不是自爆了个寂寞？
说不准其存在被发现了，还可能有大危险！
“啥？头儿你在说啥？什么追回？”蒋瓛自是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一直联系的人是谁，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所以面前的人看到突然拍案而起的蒋瓛，却是一头雾水，并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
蒋瓛急得满头都是大汉，立刻解释道：“今天早上送出去的那份情报，迅速！立刻！马上！让人去拦截下来！”
说完还不忘记再三叮嘱了一句：“以最快的办法去追！否则得出大事儿！”
看到蒋瓛这一副慌了神儿的模样。
回话之人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咋了，但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不敢迟疑耽搁，立刻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能不能追回来……就难说了。”
“一定要拦截下来！”蒋瓛再次强调道。
“是……是，属下尽力。”回话的人也莫名紧张起来，朝蒋瓛抱拳一礼后转身而去。
蒋瓛则是紧蹙着眉头，无奈摇头道：“嗐！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当今陛下现在这幺蛾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搞得要大！”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
只能暂且把这份苦涩和无奈先抛开，重新在书案后方坐了下来，迅速研磨提笔：“把先前的情报追回来是一回事儿……今天应天府出了这么多幺蛾子，还得赶紧把消息送过去才是！”
嘟囔了一句，蒋瓛也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而之后。
便也有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出了城，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北平府的方向而去——前者是去追认的，而后者，则是带着一份情报，情报出将今日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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