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曲终人散
子龙心头一惊。
莫非封印孽龙一事还有反复？
“怎么了？是否五处阵眼的石牛有所异动？”
鳖灵连连摇头：
“阵眼并无异样，如今已将土方回填，秦国方士依然在各处看守。”
“姬大人要不行了。”
子龙霍然回头。
姬无害不行了？
鳖灵黯然点了点头，脚步加快，带着子龙往大邑城中行去。
大邑城中，散于各处的兵马人员都已回来。
宋毋忌三人，聂平，秦国的张仪、司马错、樗里疾、君尚、相夫勤等人都在。
只是秦国所向无敌的五千骑兵，所剩不足三千。
蜀兵更是不堪。
区区不到三千兵力，几乎损失殆尽。
就连大邑城中，寻常百姓也死伤不少。
家家门口悬挂白绫，户户传出隐隐哭声。
回来的几人外形颇多狼狈，身上伤痕处处。
君尚的脸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脸色消失无踪。
衬着满头纷乱白发，一下子老了许多。
玉垒山一战详情，他们已从宋毋忌口中得知。
知道此战能顺利封印孽龙，全系于子龙一身。
众人纷纷向子龙点头致意。
就连一向与子龙不对付的张仪，也脸色复杂，默默无语。
他们从未曾料到，孽龙的威势竟如此可怕。
若非成功以五行阵法先羁绊住孽龙，恐怕自己这些人马，还不够给孽龙塞牙缝。
而就算羁绊住孽龙，孽龙傲立不动，举秦国之力，也无法伤到其分毫。
子龙匆匆跟着鳖灵踏入开明国“王宫”之中，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圈篱笆围起来的茅草房而已。
聂平默默紧跟在后。
姬无害躺在一侧的茅草铺上，面色白得跟死人一样，气息微微，已只剩最后一口气。
子龙几步来到姬无害身边，捉住他冰凉干瘦的手，不由满是自责之情。
若非自己要离开金属阵眼，需要姬无害顶上去，何至于害了他的性命。
蓦然，子龙急喊道：
“快，快去喊宋先生进来。”
“宋先生乃是当世第一方士，有他的丹药，必能救回姬大人。”
鳖灵苦涩摇头：
“宋方士已经看过了，姬大人五脏六腑尽碎，已回天乏力。”
聂平默默上前一步，声音中满是痛惜：
“先生，此乃吾之罪过。”
“当时此处阵眼镇压的石牛直欲飞起，姬大人费尽全力，也无法压制住。”
“无奈之下，吾只能依姬大人之命将吾之剑气度入姬大人体内，助其一臂之力。”
“吾却是不知，吾并非方士，剑气比起方士之灵气，太过锋锐，度气过程中，姬大人的内腑持续受到巨大伤害。”
“姬大人可是在吾之剑气摧残下，整整坚持了数个时辰！”
子龙的心顿时一片冰寒。
这不就等于说，姬无害一边全力压制石牛，一边默默承受聂平剑气伤害长达数个时辰？
聂平可是当世第一武圣。
姬无害如今还有一口气在，已是不可思议之事。
许是几人到来，惊醒了姬无害。
姬无害脸上涌起异常的嫣红之色，费力睁开眼睛。
见到子龙，姬无害挤出一丝勉强笑意：
“李赵小子......老朽没有食言......镇住阵眼了吧？”
“只要老朽还有一口气在......必保阵眼无虞！”
子龙的喉头一下子被堵住。
眼眶湿润，重重点了点头，哽咽答道：
“镇住了，镇住了！”
“老大人放心，孽龙已经被封印，从此之后，蜀地再也不用担心孽龙作祟！”
“等修好都江堰，这千里平川，尽为沃土之野，蜀中百姓，再无饥馁之患！”
姬无害眼神一亮，精神大振：
“如此说来，老朽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姬无害纵声大笑，猛然变成咳嗽，一口口鲜血不断喷涌出来，带着一堆破碎的内脏。
随即脖子一歪，阖上双眸。
嘴角溢出一丝浅浅微笑。
聂平放声大哭，自责不已。
姬无害可以说，死在自己的手上。
子龙和鳖灵也神色黯然，久久不语。
脸颊上热泪涓涓而下。
好半晌子龙醒悟过来，讶然问道：
“大王和腹䵍诸人呢？”
鳖灵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钜子令。
交到子龙手上，苦涩说道：
“鳖孙这小子已经离开了，带着家人后代，去往哪里隐居我也不甚明了，其他大臣也尽皆散去。”
“这是腹䵍交托给你的钜子令，让你给予相夫勤。”
“腹䵍有语，要相夫勤带那些墨家后学，协助老夫修筑都江堰，否则他会再找上相夫勤，索回钜子令。”
子龙默然接过，心头堵得难受。
这些为镇压孽龙，做出巨大贡献之人，一个个或远走，或凋零。
居于开明国朝堂之上的人，如今就只剩下鳖灵和公孙考叔二人。
等都江堰修筑完成，估计他们也要功成身退了吧。
鳖孙大王，这是为蜀国并入秦国，扫清了最后一点障碍。
好半晌后，子龙重重点了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面对宋毋忌三人和秦国一众将臣，低沉说道：
“孽龙俯首，如今秦蜀二国的盟约已成，蜀地并入秦国，成为蜀郡。”
“相国大人，颁布秦王的郡守任命诏令吧！”
张仪这会哪里还敢与子龙别苗头，乖乖掏出诏书：
“奉秦王令，封蜀地耆老李冰为蜀郡守，主理修筑岷江堰坝，及蜀地一应治水事宜。”
“相国张仪，兼任蜀郡长史一职，协助李冰治理蜀地。”
“蜀地一应军政要务，二人应精诚协作，各展所长。”
鳖灵肃然上前，微躬接下诏书。
随即颁下任职蜀郡守的第一道命令：
“如今秦蜀已为一家，着令葭萌关守将公孙考叔，即刻率守军回蜀，协助修筑工事。”
“征调蜀中青壮，开赴玉垒山筑坝围堰，治理水患。”
鳖灵转向张仪深施一礼：
“之后筑坝围堰一事，还要多劳相国大人，以及相夫子等诸位墨家贤者。”
张仪也端正态度拍着胸口应下：
“郡守大人勿虑，张某必定倾力协助。”
子龙已找上相夫勤，拉到一旁将钜子令递过去，语气淡淡，转述一遍腹䵍的话语。
此事显然完全超出相夫勤的意料，相夫勤怔然半晌，脸色意味不明接过，重重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司马错、樗里疾、君尚几人见诸事完了，纷纷向子龙辞行，领着数百骑兵，离大邑北上，回转咸阳。
此去之后，今生已再无相见之期。
羡门子高和正伯侨与宋毋忌低语几声后也前来辞行：
“先生，吾等这便回渤海之滨，迁徙族人前来蜀地定居。”
“宋兄留在此地，助郡守大人刻画阵法。”
两人看向聂平：
“聂剑圣，你不与我们同路而行吗？”
聂平哈哈大笑：
“尔等慢得如龟行一般，吾可御剑飞行，回程就不与尔等慢慢消磨时日了。”
“这些日子，吾先走遍蜀地，寻一人迹罕至的上佳隐居之所，将来与尔等毗邻而居。”
“我等之力超出凡俗太多，终归为君王所忌，以后便学先生一般，游走红尘之外，傲啸山林之中，岂不美哉？”
“名号吾都想好了，便称为蜀山剑仙好了，哈哈哈。”
子龙心头微微一动。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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