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散伙饭

收拾行李的动作被陆行舟那句“绝情”钉在原地，我捏着叠了一半的衬衫，指尖传来布料被雨水浸泡后残留的潮润感，窗外的阴云还没散，天光透过云层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这四年没说完的话、没道尽的情。

“不是绝情，”我把衬衫塞进行李箱，拉链拉到一半顿了顿，“早收拾早省心，省得临走时手忙脚乱。”

陆行舟没再接话，蚊帐里传来翻身的窸窣声，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知道他还在气我一意孤行，可有些决定一旦说出口，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无回头的可能，手机不合时宜的发出震动，我低头一看，果然是签证已经办下的信息，只是这比我预想的要早太多。

于是在收拾好所有东西后，我瘫坐在床上给所有在武汉的朋友发去信息，将所有人聚集在光谷的一家饭店中，包厢里我和陆行舟二人率先到达，在漫长的等待后，人员也几乎到齐，除了姝瑶，而他们每个人进来的第一句话都是：“怎么突然聚餐了？”

我和陆行舟都默契的没有解释，想等人齐再一同宣布，而我则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迟迟没有出现的姝瑶让我的心里感到一丝慌张，于是我起身准备出门迎接，可刚推开包厢的大门，却看见安妍正在安慰抽泣的姝瑶。

我惊讶于安妍的突然出现，但也只好对她笑笑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来。”

安妍点点头进，从我身边路过时小声说道：“安哥，你好好哄一哄。”

我轻叹一口气，坐在姝瑶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是大姑娘了，少哭鼻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你总是这么说…我讨厌你…”

我拍了拍姝瑶的肩膀，轻轻推着她走进包厢，众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游荡，不明所以，我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招呼着大家吃饭，并尽量保持轻松的氛围，可杨清婉却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已经猜到我要做些什么。

直到所有人都吃的差不多，我这才和陆行舟交换眼神，随后缓缓起身说道：“大家这顿饭吃的还好吧…我把大家聚在一起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说…我实在是学不进去了，我要退学了。”

“什么？！”

裴旻率先大喊，紧接着包厢内便响起嘈杂的交谈，这些交谈无非就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裴旻这种一直询问原因，另一类便是池萱这种劝我不要放弃的，倒是还有一类特别平静，毕竟他们早就得知我去意已决。

我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如同甩手掌柜般轻轻叹气，转身走出包厢，把一堆烂摊子留给陆行舟来打理。

只是走出没多远，我便隐隐约约听见身后的动静，我回头看去，就见到姝瑶在不远处跟在我的身后，见我转身，她也小跑到我身边，带着些哭腔说道：“真的不可以不走吗？”

我点点头：“凌晨的飞机票，我…我…哎…”

“你…不打算和我们每个人都好好告别吗？”

“告别这种事就算了吧，我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凝重。”

“那我呢？”姝瑶的声音颤抖，“你不该和我好好道个别吗？”

我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瑶瑶，我们会再见的。”

“就没了？”

“没了。”

“……”

姝瑶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和我走回寝室楼下，我站在门口，回头看着姝瑶孤零零的身影，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我还是一狠心走进寝室，毕竟现在更加重要的事已经摆在眼前，我没理由再继续逗留，也不该再继续逗留。

也就在我检查行李刚要准备离开时，陆行舟，裴旻和萧鹤都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我看着他们说道：“祝你们剩下一年的大学生涯快乐呀。”

随后我便从他们中间穿过，带着留恋却没有回头的向前走去。

“不是，你真走啊！”陆行舟大喊。

我停顿一下，随后举起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喊道：“再见，各位。”

来到楼下，姝瑶依旧没有离开，她红肿的眼眶似乎在证明刚刚又狠狠大哭一场，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走了哦。”

“我送你。”

我没有拒绝，和姝瑶一前一后的走向校门口，一路上我们碰到了从饭店回来的一行人，简单和他们说了再见后便打车离开，我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告别吧。

到达机场后，姝瑶坚持要等我登机，我实在拗不过她，但也没有先一步进入候机大厅，我们在机场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口袋中震动的手机让我心烦，也就干脆将它静音直到登机前一小时。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定。”

“好，我答应你。”

姝瑶看着我张开双臂，我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抱住了她，我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加油哦，你这么优秀，也不要让我失望。”

“嗯，我会的。”

飞机的光亮划破漆黑的夜空时，我竟也呆呆的望向窗外，药物的作用早已失效，我带着复杂冗多的情绪看着这片虚空，既是不舍，也是决绝，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无论结果如何。

发动机的轰鸣声仿佛是我强有力的心跳，推动着我向欣玥的方向追去，我想，既然在伦敦我们都可以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相遇，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毕竟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就算挨家医院找，我也一定会找到她，去弥补那一份错误。

机舱内的夜灯调至最暗，大半乘客都沉在浅眠里，只有机身轻微的颠簸偶尔搅碎静谧。我将遮光板往下压了压，又深吸一口气尽量去平复自己的情绪，而窗外也只剩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我闭上双眼，眼前却浮现欣玥的样貌，我的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座椅扶手，指节泛白，连带着胸腔也发紧，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悔恨，此刻借着夜色尽数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缠得人喘不过气。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就仿佛是一场漫长的沉眠，落地时东京正是午后，阳光透过机场穹顶洒下来，亮得人睁不开眼。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到达出口，扑面而来的风裹着陌生的气息，街道上的行人说着流利的日语，路牌上的文字生硬又疏离，但好在仍是亚洲人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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