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锦帐余温藏秘事 寒刀初试震奸猾
宴罢人散,鎏金铜灯的光晕在厅堂内缓缓流淌,映得满地狼藉的杯盘碗碟皆带了几分慵懒的倦意。宾客散尽后的寂静里,唯有紫云端坐于主位,指尖轻叩着紫檀木案,目光落在阶下立着的西西卓玛身上。其余仆役早已奉命退至廊下,偌大的厅堂只余下她们几人,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紫云起身移步,广袖轻拂过案上残留的酒渍,走到西西卓玛身侧,俯身将朱唇凑至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似春蚕食叶般细微:“妹子,可知此间有位老账房?”
西西卓玛闻言,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杏眼微微一眯,旋即颔首反问:“姐姐所问,莫非是那姓张名得财的老叟?”
“正是此人。” 紫云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你竟识得他?”
“姐姐说笑了,” 西西卓玛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寒霜,声音也冷了几分,“妹子岂止相识,简直是恨之入骨!”
紫云见她神色骤变,便知其中必有蹊跷,遂轻声追问:“你与他之间,莫非结了什么仇怨?”
“仇怨?” 西西卓玛牙关紧咬,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老色鬼!”
“哦?” 紫云故作讶异,眉梢微挑,“本帅瞧他倒是一副古板夫子模样,衣袂间都透着股迂腐之气,怎会是这等人物?”
这话不啻于火上浇油,西西卓玛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声音也拔高了些许:“姐姐休被他那副皮囊骗了!这老贼年过半百,家中妻妾早已凑够三妻四妾,却仍不知收敛,竟硬生生霸占了小账房的新妇!”
“小账房?” 紫云略一沉吟,印象中并未见过这号人物。
西西卓玛连忙解释:“那小账房名唤张斌,年方二十,月前刚娶了位十七岁的娘子,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端的是个绝色佳人。偏生被那老色鬼撞见,自此便起了歹心,日日纠缠不休。”
紫云闻言,眉头蹙起:“他这般光天化日强占人妻,那张斌为何不诉之于官?”
“诉官?” 西西卓玛发出一声嗤笑,眼中满是讥讽,“姐姐有所不知,这地方官吏要么畏惧张得财背后的势力,要么早已被他用金银买通,皆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哪里会为一个小小账房做主?怕是状纸递上去,反要遭来更大的祸端!” 她虽年纪尚轻,却在市井间摸爬滚打多年,对这官场黑暗早已看得通透。
紫云略一思忖,沉声道:“你可设法将那张斌请来?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姐姐放心,” 西西卓玛当即应下,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春桃吩咐道,“你速去账房寻张斌,只说有要事相商,务必悄悄行事,快去快回。”
春桃脆生生应了声 “是”,提步便往门外去了,步履轻盈如蝶,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紫云望着西西卓玛干脆利落的模样,心中暗赞。这般机灵通透,又能准确领会心意,倒是个难得的得力助手。想来也是历经了生活的磋磨,方能练就这般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尘世中稳稳立足。
不多时,春桃便领着一人进来。只见那人身材瘦弱,身着半旧的青布长衫,腰间束着一根素色布带,面色蜡黄,眼神中满是怯懦,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紫云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已然明了,这般懦弱性子,难怪会被张得财肆意欺凌。她开口问道:“你便是张斌,此间的小账房?”
张斌见紫云一身铠甲未卸,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知道是位身份显赫的大官,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倒在地,给紫云磕了个响头,声音颤抖着回道:“回、回大将军的话,小的正是张斌。” 他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这般气派的官人,心中早已惶恐不安,连头都不敢抬。
紫云见他吓得魂不附体,温声安慰道:“你不必惊慌,本帅今日唤你前来,并无责罚之意,快起来说话。”
“谢、谢过大将军!” 张斌如蒙大赦,颤抖着起身,仍低着头,不敢与紫云对视。
“你在账房任职多久了?” 紫云继续问道。
“回大将军,小的已在此处当差三年,平日里只负责登记流水账目。” 张斌稍稍平复了些心绪,说话也顺畅了几分。
“你是本地人士?”
“正是,小的自小生长在此地,从未远游。”
紫云话锋一转,问道:“你已成家了?”
张斌闻言,身子猛地一僵,神色有些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西西卓玛见状,连忙替他答道:“回姐姐的话,他月前刚行过婚礼,娶了位年轻貌美的娘子。”
紫云看向张斌:“果真如此?”
张斌无奈,只得点头应道:“回大将军,确、确是刚成婚不久。”
“既是新婚燕尔,本帅倒想瞧瞧这位新娘子的模样,你可将她带来一见?” 紫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斌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支支吾吾道:“她、她不在家中……”
西西卓玛见他仍不敢吐露实情,知道他是怕极了张得财,遂上前一步,沉声道:“张斌,你可知高守忠那两条恶犬,是被何人斩了头颅?”
张斌茫然摇头:“小的不知。”
“那你可知高守忠如今已是死到临头?” 西西卓玛故意夸大其词,实则高守忠尚未伏法,但在她看来,此人罪孽深重,必死无疑。
张斌被问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西西卓玛:“姐姐,这、这与小的有何干系?”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突然提及这些。
“告诉你,这一切皆是我姐姐 —— 御赐镇国大将军的吩咐!” 西西卓玛一拍胸脯,声音铿锵有力,“高守忠尚且难逃一死,你还怕那一个小小的账房不成?我姐姐手握生杀大权,可先斩后奏,今日定能为你做主!”
紫云也接口道:“你只管如实说来,本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帅无情!”
张斌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她们是要为自己出头。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与愤怒瞬间翻涌上来,“扑通” 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大将军,求您救救我的娘子!那老贼张得财,强行将她掳至家中,百般凌辱,至今仍扣押不放啊!”
紫云伸手将他扶起,沉声道:“你且放心,本帅今日便替你讨回公道。你速去写一张状子,将张得财的恶行一一列明,不得有半分遗漏。”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 张斌连连叩谢,心中的怒火与恨意化作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转身便去案前提笔疾书。不多时,一张字迹工整的状子便已写就,上面详细记述了张得财霸占其妻的种种罪行,字字泣血,令人动容。
紫云接过状子细细看过,对张斌道:“你暂且退至隔壁厢房,待张得财到了,先不必现身,且看本帅如何审他。等将他拿下,你再出来对质。”
“小的遵命!” 张斌拱手应道,眼中满是感激与期待。
紫云随即扬声唤道:“传令兵!”
“末将在!” 一名身着戎装的士兵应声而入,单膝跪地听令。
“速去将大账房张得财带至此处,不得有误!”
“遵令!” 传令兵应声而去。
恰在此时,郈垕带着小六推门而入,身上还沾着些许尘土。紫云问道:“后面的财物,都清理登记妥当了?”
郈垕抱拳道:“回大将军,尚未完毕。那后面的箱子里,珍宝古玩、金银玉器应有尽有,皆是稀罕物件,需一件件仔细核对登记,怕是要到明日方能尽数清点完毕。”
“既如此,便让他们慢慢清点,务必仔细,不可遗漏一物。” 紫云吩咐道。
郈垕目光无意间扫过案上的状子,好奇地问道:“大将军,这是有人递了状子?”
紫云有些意外:“你竟识得汉字?”
“回大将军,自归顺大唐以来,末将便日日苦学汉字,总不能一辈子做个睁眼瞎,连军令都看不懂吧?” 郈垕憨厚地笑了笑。
“那你可看得懂这状子上的内容?” 紫云打趣道。
郈垕凑近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大将军,末将只认得‘状子’二字,其余的便不甚了了了。”
紫云莞尔,遂将状子上的内容一一讲给他听。郈垕越听脸色越沉,待听完之后,顿时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怒吼道:“这老匹夫,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欺凌弱小,当诛九族!”
“稍安勿躁,” 紫云神色平静,“他片刻便到,待他进门,你便即刻将他拿下!”
“末将遵命!” 郈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小六使了个眼色,小六当即从腰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静静等候。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传令兵领着一位身着锦缎长衫、头戴小帽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正是张得财,他面色红润,八字胡微微翘起,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丝毫不知大祸将至。
郈垕见状,大喝一声:“拿下!”
小六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扑了上去,手脚麻利地将张得财捆了个结结实实。张得财猝不及防,顿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口中大喊:“你们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可知老夫是何人?”
郈垕上前一步,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只听 “啪” 的一声,张得财被打得晕头转向,嘴角鲜血直流,口中仅剩的几颗牙齿也尽数脱落。他被打得懵了,仍想开口呼救,小六见状,随手从桌上抓起一根啃剩的大棒骨,狠狠塞进他的嘴里,让他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紫云示意郈垕将状子递到张得财眼前。张得财眯着眼睛看清状子上的内容,顿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心中又惊又疑,上午还特意警告过张斌,让他安分守己,怎会转眼就写了状子告到大将军这里?今日落在这女将军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脑中飞速运转,盘算着如何才能脱身。
郈垕见他瘫在地上,冷哼一声:“你这老贼,跟着高守忠作恶多端,不知害了多少人!识相的便速速招供,否则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得财毕竟是老奸巨猾之辈,虽心中惶恐,却仍不肯轻易认输,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话可说。
郈垕见状,眼中寒光一闪:“你可知本县县衙大牢中有一间‘三木牢房’?但凡被关进去的人,未有一个能熬过三刑不招供的!”
张得财闻言,身子猛地一颤。那 “三木牢房” 的威名,他早有耳闻,里面的酷刑堪称惨无人道,但凡进去的人,轻则残废,重则殒命。他实在没想到,这些外来的军人竟然连此事都知晓。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隔壁厢房的门被推开,张斌快步走了出来,眼中满是怒火,对着紫云抱拳道:“启禀大将军,不必劳烦去县衙大牢,小的自有办法让他招供!”
紫云有些意外,这看似文弱的小账房,竟有如此胆量。她倒想看看他有何手段,遂点头道:“准了。”
仇恨的力量足以让最懦弱的人变得勇敢。张斌深吸一口气,从餐桌上抓起一把锋利的切肉刀,一步步走向张得财。他眼神冰冷,仿佛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张得财,声音低沉而沙哑:“老贼,你霸占我妻,毁我家庭,今日我便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不会一刀杀了你,我会先剥你的皮,再用盐和辣椒粉腌着,一点点剔你的肉,让你慢慢受尽折磨!”
说罢,他手起刀落,一刀削下了张得财的半个耳朵,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张得财疼得浑身抽搐,眼中满是恐惧,却因口中塞着棒骨,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西西卓玛见状,走上前来,对着张斌笑道:“你这般下手,倒是痛快,却少了些趣味。看我的!”
她从腰间取下一把精致的秀珍小弯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在灯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芒。她走到张得财面前,用弯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冰冷如霜:“老东西,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虐待老娘的吗?今日,便让你一一偿还!”
张得财看着那把小巧却锋利的弯刀,眼中充满了绝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欺负过的一个外族女子,今日竟会成为索命的厉鬼。此刻的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有一线生机。但他也清楚,落在这些人的手中,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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