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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神火星崖,命数(大章)


第555章  神火星崖,命数(大章)

    在无垠宇宙的极巅之处,一片永恒的炽烈取代了冰冷的黑暗。

    此地,便是神火星崖。

    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山崖,而是一片广无边的破碎大陆,仿佛太古巨神以星辰为锤,以星河为砧,锻造出的不朽遗骸,悬浮于万古星河的尽头。

    星崖通体呈现出一种暗红近黑的色泽,那是被永恒不灭的星辰神焰亿方年灼烧淬炼后,形成的痕迹。

    崖体之上,沟壑纵横,每一道裂谷深处都奔涌著熔金蚀铁的烈焰,喷吐出的不是浓烟,而是纯净到极致,足以焚毁寻常大界星辰本源的火行精气。

    这些火焰并非凡火,其色并非单纯的赤红,而是在炽白、金黄乃至幽蓝之间流转变幻,时而凝聚成种种古老火兽的形态,仰天咆哮,撼动宇宙法则,释放出恐怖的光和热,将周遭亿万里虚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扭曲了光线,蒸腾了星辉,连时间在这里似乎都变得粘稠而灼热。

    这里是能量的暴乱之海,是毁灭的具象之地,却也是涅与新生的传说之境。

    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反而孕育出了一些外界难以想像的奇异火属生灵和神材。

    炽热的火风永无止息地呼啸著,刮过崖体,带起漫天飞舞的火星和能量尘埃,化成了永不停歇的火焰风暴。

    神火星崖的位置极为特殊,它嘉立于宇宙的边界地带,距离当今大宇宙最强族群,巨神族的祖地并不遥远,巨神族那磅礴浩瀚的气息隐隐与此地炽烈的火元力相互呼应。

    它距离那神秘莫测,埋葬了旧天时代的禁忌之地,葬天宫,也并不算遥远。

    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神火星崖自古以来,便承载了诸多传说与象征意义,往往是至强者会面,或是决定宇宙走向的重大事件发生地。

    此刻,这片燃烧的绝地,吸引了整个大宇宙几乎所有顶尖存在的目光。

    除了那十位必须镇守于寰宇天渊,寸步不能离的古祖之外,其余成就了祖境,屹立于万道之巅的存在,无论身在何方,无论正在做什么,亦是不约而同地将一部分神念投注到了这片火焰肆虐的星崖之巅。

    他们的意志跨越无尽光年,如同无形的网,笼罩著这片空域,静静地观察,等待著。

    而在那星海之巅,亿万缕神火拱卫的中心,一道身影盘坐著。

    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另一颗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恒星,其光辉甚至暂时压过了神火星崖的不灭神焰。

    那便是巨神族古祖,被公认为当今大宇宙第一强者,血茶。

    他的身形太过庞大,并非法相,而是真实的祖躯,巍峨如古老星辰,盘坐在那里,仿佛一颗燃烧著战血的大星。

    寻常星辰在其面前,亦如砂砾般渺小,其容貌魁梧粗犷到极致,面庞线条如同斧劈刀削,带著亘古不变的威严与冷漠。

    一双巨目开阖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轮回,目光所及之处,连狂暴的星辰烈火都为之驯服,温顺流淌。

    他周身的气血隐隐沸腾,那沸腾的战血散发出磅礴无边的威压,使得其周围的空间层层叠叠地扭曲折叠,形成了一片独属于他的绝对领域。

    仅仅是其自然散发的气息,就足以让寻常祖境感到室息般的压力。

    在这足以焚灭万物的熊熊烈火之中,血茶那庞大祖躯的不远处,存在著一抹令人惊异的生机。

    那是一株幼年的梧桐树。

    它并非凡木,通体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火玉质感,枝干纤细却挺拔,顽强地扎根于一块被烧得通红,几乎融化的崖石裂缝之中,它的叶片舒展,并非翠绿,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雕琢而成,边缘流淌著金色的光晕,贪婪地吸收著周遭恐怖的火行精气作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这株幼树的存在,与周围毁灭性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生命力的坚韧与奇迹,又似乎暗喻著某种焚尽旧物,孕育新生的宇宙至理。

    它能在这种地方生长,本身就已非凡品,或许是某个古老纪元的遗种,天生神异。

    大宇宙之中,所有有资格感知到此地情景的生灵,无论是古祖,还是各方大能,此刻都将目光的焦点,从血茶身上,移向了那尚未出现的另一人,正初。

    血茶的法旨已传遍宇宙,让正初来神火星崖见他。

    如今,血茶已至,如同亘古磐石,镇于星崖之巅。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候,等候正初的回复,等候他的选择。

    正初的选择,毫无疑问会影响此后的宇宙大局。

    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楚政,在得到巨神族传来的法旨后,他的反应却出乎所有旁观者的预料。

    他并未在意,甚至未曾去理会。

    于他而言,祖境这个层次,已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血茶虽强,号称大宇宙第一,但终究未能超脱祖境的范畴,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过,楚政的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此刻,他或许需要收敛一二了。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单纯的杀戮,也不是称霸当下这个混乱的纪元,即便他现在拥有斩杀大宇宙之中所有古祖的能力,将那诸多天运尽数归于己身,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那得不到时空长河的承认,后世会被改写,他的确能无敌于世间,得一世永盛,但终究会有大限到来,仍旧会死,依旧无法重定乾坤。  

    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找云天机,推进下一步早已规划好的计划。

    在他的蓝图之中,现存的,盘根错节,彼此征伐不断的太古十族旧秩序,必须被彻底打散,它们的道统,它们的势力范围,它们对天运的垄断,都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洗牌而后,以武与仙这两条最具潜力的大道为主干,重新分配天运,让武道以及仙道,公分天下,形成新的,相对平衡的格局。

    做好这些铺垫之后,楚政的重中之重,是要立下界关。

    那才是关乎未来无尽岁月,关乎能否真正终结一切祸乱的关键。

    只有将当前大宇宙,与寰宇大界暂时隔绝开来,才能将卡死在边荒的五成天运抽出,散入宇宙之中。

    立下万古不易的界关之后,他才能从容地做一些必要的安排,比如收拢寰宇古祖,作为他后世潜藏的底牌。

    然而,隔绝两界,谈何容易,那需要难以想像的伟力和资源,楚政推演过,他需要大量天运辅助,以及蕴含著祖境生灵本源与法则印记的古祖血印,作为封印,用以稳固界关的核心根基与底蕴。

    这种东西,活著的古祖自然不会给出,刚刚陨落的古祖,其血印又因道殒而灵性大失,难以满足要求。那么,来源几乎只剩下一个。

    去十大古族的祖坟之中打主意,那些埋葬了历代古祖的禁地,或许还残留看部分未被时光完全磨灭的强大血印。

    继掘了风氏祖坟后,他之后还要掘太古十族的坟,这无疑是一件相当得罪人的事。

    就在楚政思著如何去找云天机,并开始谋划如何光顾各大古族的祖坟时,一件让他略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未等他主动找上门,云天机却已先一步给他发来了传讯,邀他一见。

    楚政目光微动,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应约前往,他也想看看,这位云天机在此风云变幻之际,主动寻他,究竟所为何事。

    很快,楚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临近仙庭边界的一方星空之下。

    这里并非神火星崖那般极端,但也自有其瑰丽与浩瀚。

    无数星辰如同细碎的钻石,镶嵌在深邃的墨蓝天幕之上,一条璀璨的银河横贯天际,流淌著冰冷而纯净的星辉。

    远处,有巨大的星云缓慢旋转,呈现出梦幻般的紫蓝色,孕育著新生恒星的摇篮散发著朦胧的光晕。

    虚空之中,弥漫著淡淡的天地元气,比许多生命星辰还要浓郁,偶尔有巨大的陨石无声滑过,拖曳出长长的光尾。

    在这一片静谧星光之下,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周身散发著与周遭星辉相互交融的缥缈道韵,正是云天机。

    数万年不见,他变了许多。

    不再是当年那种或隐忍或锐利的模样,神色变得异常平静,如同古并深潭,波澜不兴。

    他的眼眸深邃,眼底如同蕴藏著无底的深渊,毫无情绪波动,让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思所想。

    成就祖境,显然让他完成了某种至关重要的蜕变。

    「天机兄,恭贺你入祖。」楚政神色平淡,率先开口,拱手微微一礼,礼节周到却透著疏离。

    云天机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楚政身上,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微微摇头,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正初道友入祖之后,便接连斩杀了山瀚,太一两位古祖,威震寰宇,手段惊天动地,我与你相比,不过是腐草萤光,之于天际皓月,不足挂齿。」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语气平淡,反而更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隔阁。

    楚政自然能察觉到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意,以及话语中隐藏的机锋。

    他神色依旧平淡,直接开门见山:「云道友相约于此,想必不是只为说这些,有何话,大可直言。」

    云天机沉默了片刻,周遭的星光似乎都随著他的沉默而黯淡了少许,他深邃的自光锁定楚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压低了些许,带著郑重:

    「道友如今,与武阁蚀日啼,是何关系?」

    问出此话时,他周身那平静无波的道韵,泛起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显示出其内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蚀日啼,杀死了他的祖爷,是他此生最大,也是必须了结的血仇宿敌。

    如果楚政彻底站在了蚀日啼那边,那么对于云天机而言,无论以往有何交集,楚政从此便是敌人。

    之前欠下的那些人情,他自认早已还得干净,若真是为敌,他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和顾忌。

    楚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症结在此。

    他并未有任何回避或绕圈子的打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石破天惊:

    「你若想杀蚀日啼,我可以帮你。」

    「」......

    云天机整个人猛地一滞,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瞬间破碎,被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一片震荡,喻嗡而鸣,几乎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帮他?杀蚀日啼?正初和蚀日啼不是刚刚还联手袭杀了两位古祖?

    他死死盯著楚政,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戏谑或欺骗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淡然。

    「当真?」

    半响,云天机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充满了惊疑,以及不可置信。  

    「当真。」楚政颌首,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玩笑成分。

    他心中澄澈如明镜,这本就是古史既定的一部分。

    以云天机现在刚刚稳固的祖境修为和手段,也根本杀不死蚀日蹄那种层次的强大武祖,按照他所知的古史轨迹,最多也只能将其镇压封印一段漫长的岁月。

    如今,他需要云天机的帮助,需要仙庭的力量来推行他的计划,至少在界关修成之前,他与云天机之间的关系,不能破裂,甚至需要维持一种合作的状态。

    以蚀日蹄为饵,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云天机胸口剧烈起伏了数次,足足过了半响,才勉强平复下翻江倒海般的心绪。

    他深吸了一口星空中的冷意,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而凝重,沉声道:「若你真能帮我斩杀蚀日啼,我便欠你一条性命,日后但有所命,只要不违我道心,万死不辞!」

    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一位古祖的性命承诺,足以改变宇宙格局。

    「此刻言之过早。」楚政却显得很冷静,淡淡道:「你等著便是。」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了无尽星空之中,消失不见。

    他身上多出的那一成天运,尚且未曾来得及完全转化吸收,还浮于表面,需要时间彻底炼化,融入自身的根基之中,才能完全转化为切实无匹的战力。

    这需要一些时间。

    而且,关于帮云天机对付蚀日啼这件事,他还需要去跟蚀日啼本人商议一二。

    这场戏,需要两位主角的默契配合,才能演得逼真,才能骗过所有人,包括眼前的云天机,从而顺利推进那关乎宇宙未来的大计。

    星空下,只留下云天机一人独立,他望著楚政消失的方向,目光剧烈闪烁,心中波澜万丈,久久无法平静,恨意、希冀、疑惑乃至警惕,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那刚刚稳固的祖境道心都冲击得摇曳起来。

    而遥远的宇宙另一端。

    神火星崖之上,那尊如同恒星般庞大的身影,依旧在静静地盘坐著,等待著那个似乎已经将他暂时遗忘的回应。

    不灭的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映照著变幻莫测的宇宙风云。

    弹指之间,数载光阴悄然流逝。

    对于浩瀚宇宙,以及已然踏足近乎永恒领域的古祖而言,不过是星河流转间的一次短暂呼吸。

    不过,这数年间,大宇宙的局势却是因正初之前的雷霆手段,发生了极为紧张的变化。

    那种连斩古祖所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弥漫到了每一个拥有古祖坐镇的强大族群心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山氏与太一氏的古祖接连陨落,天运被夺,道统飘摇,这等景象太过骇人。

    没有任何一个古族愿意成为下一个目标,恐惧促使这些原本或高傲孤立,或彼此征伐不断的古老势力,不得不开始放下往日的仇怨与矜持,选择了最原始的生存方式,联合自保。

    一时间,宇宙之中,各种形式的盟约悄然缔结。

    或基于地域毗邻,或源于道统相近,或干脆只是单纯的抱团取暖,古祖如今,至少两人同行,绝不轻易落单,以防被那神出鬼没的煞星找到可乘之机。

    一些关系密切的古族之间,甚至签订了极其严苛的大道盟誓,约定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全力支援,绝不给楚政任何分化击破,逐个斩杀的机会。

    这种联合,并非铁板一块,内部依旧充满了猜忌与算计,但在共同的外部致命威胁下,它确实形成了一张无形而强大的网,让楚政难以再找到如之前那般完美的下手时机。

    而那位巨神族的至强者,古祖血茶,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盘坐于神火星崖之巅,静静等候楚政的回应。

    宇宙之中,关于楚政迟迟不至的传言,已是纷纷扬扬,愈演愈烈。

    有人说,正初定是惧了,血茶古祖乃当今宇宙第一强者,战力深不可测,远非山瀚,太一之流可比。

    正初此前看似无敌,不过是依仗了蚀日啼相助,未曾遇到真正的硬手,如今血茶公开邀战,他便露了怯,只敢龟缩隐匿,不敢应战。

    也有人说,正初连斩两祖,虽看似轻松,必然也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禁忌底牌,遭受了反噬,如今定然是躲在某处隐秘之地,积蓄力量,疗伤复元,甚至是在炼化新得的天运,准备以全盛之姿,与血茶进行一场决定宇宙命运的惊世之战。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自血茶公然坐镇神火星崖以来,宇宙中的确再也没有新的古祖陨落消息传出。

    这无疑让那些终日惶惶,生怕自己是下一个目标的古祖,心神为之一定,安稳了不少无论原因为何,血茶的存在,似乎真的暂时遏制住了那场针对古祖的杀。

    久而久之,诸多古祖心中的天平,逐渐倾向了第一种猜测。

    那正初,必然是胆怯了,定然是自知不敌血茶,故而不敢露面。

    毕竟,若真有绝对实力,又何须避而不战?

    武阁祖地,深处。

    一方并非位于现实虚空,而是悬于时空法则源流之上的古老殿宇内。

    殿宇广阔无边,支撑殿宇的并非石柱,而是一道道凝如实质,不断生灭的武道符文。

    四周墙壁上,无数细密如星河的武道传承光影在自行流转,演绎,时而如大河奔涌,时而如细雨绵绵,包罗万象。

    地面光滑如镜,倒映著殿顶一片浩瀚的星空投影,那星空并非静止,其中星辰的运行轨迹,竟暗合看某种至高无上的拳理与身法。

    这里,是武阁的核心圣地之一,唯有武祖方能在此长时间停留。

    蚀日啼的古祖真身便在此处,他周身气血内敛,但自然散发的威压仍让这片法则殿宇为之共鸣。

    此刻,他正看著于一片混沌气流中静坐,似乎正在与整个宇宙根基进行深层沟通的楚政,粗犷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我实难理解。」

    蚀日啼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这片法则空间中回荡:

    「你既有无敌之力,何不直接去往神火星崖,斩了那血茶?顺势收了巨神族那两成天运?那血茶此番行事,极为倔傲,只一人前去,未曾串联其他古祖,显然是要与你单独决战,了结因果。你若有任何疑虑,担心他人插手,我与雪清可一同前去,为你掠阵,以我二人之力,其余古祖,绝无机会插手干预,速战速决即可。」

    这是他恋了数年的疑问。

    在他看来,楚政拥有碾压寻常祖境的战力,而血茶是当前明面上最大的障碍,巨神族亦是最大的天运持有者,斩了他,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至少能扫清大半障碍。

    他不明白楚政为何要拖延,任由外界非议,甚至让那些古祖得以抱团,徒增变数。

    楚政周身流转的混沌气流微微平息,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仿佛有开天辟地的景象一闪而逝,他看向蚀日啼,微微摇头,语气平淡:

    「血茶插标卖首,取其性命易如反掌,何时皆可,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现如今,我有另一件更为紧要之事,想请武祖帮忙。」

    蚀日啼闻言,神色一肃,能让如今实力深不可测的楚政称之为紧要,并如此郑重其事提出需要帮忙的事,绝非寻常。

    「何事?但说无妨。」

    楚政凝视著蚀日啼,一字一句道:「我想借武祖项上人头一用。」

    蚀日啼身躯微微一僵,眉心微皱,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第一时间并未感到愤怒或是警惕,而是无与伦比的困惑:

    「你要天运,我给你便是,但我的人头,又能有何用?」

    他有些不解,相较于之前死去的山瀚和太一古祖,他不觉得自己的人头有多么珍贵,与整个武道的未来,以及那重整宇宙的大计相比,他个人的生死更是无足轻重。

    但他完全弄不清楚政要他人头,究竟有何奇特用途。

    楚政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疑问,平静解释道:「我要以武祖你的人头,去换云天机的一份大人情,一份助力,我后续计划中,有至关重要的一环,需要他及其掌控的仙庭力量全力出手,不容有失。」

    「如今局势你也看到,诸多古祖惊惧抱团,仙庭更是已与金乌以及影族,两大古族签订了牢固盟约,彼此守望相助,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以寻到单独斩杀他们的战机,即便我之后顺利斩了血茶,夺取其天运,接下来要面对的,也将是一个铁板一块。」

    「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去从内部搅动这潭死水,去整合那些恐惧的力量,最终引导他们,聚集在一起,与我进行一场所谓的决战。」

    「而这个人,云天机最为合适,他对你恨之入骨,我送上你的人头,便是投名状,能极大获取他的信任,让他以为我与他目标一致,从而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去促成那场我需要的决战。」

    不等蚀日啼回过神来,楚政再度沉声开口,语气放缓了些:

    「当然,武祖无需担忧性命之虞,以云天机如今的手段修为,根本无力真正将你彻底斩杀,最多只能凭借仙庭底蕴,将你镇压封印,此后,待大局一定,我自会寻机将你放出,重归武道。」

    「同时,我也需要借此机会,整合清洗一番寰宇大界,将其中一部分古祖,清除干净,武祖你陨落之事,必将引发巨大动荡和混乱,这正好能为我创造机会,处理掉一部分目标。」

    蚀日啼默然,神色变幻不定,楚政的计划,很是惊人。

    假死脱身,以自身为饵,引发动荡,清洗古祖,这其中都有很大风险,尤其是对他。

    许久,蚀日啼眼中闪过决然,终究是缓缓颌首,声音低沉:「此事,我应下了。」

    但他同时提出了一个条件,目光灼灼地看著楚政:「我身上的天运,可以交出,但不能给云天机,更不能散归天地,你要设法,将其留给君煌。」

    君煌,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天赋心性,毅力皆是上上之选,对武阁更是忠心耿耿,劳苦功高。

    如今卡在武帝圆满之境迟迟无法突破,最大的桔,便是天运不足。

    这是他身为师尊,最后能为弟子争取的造化。

    「可以。」楚政当即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君煌的存在同样是未来至关重要的一环,他必须成祖。

    计划既定,二人又仔细商议了诸多细节,如何假死遁世,又如何确保天运剥离和转移的顺利等等。

    商议过后,蚀日啼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片法则殿宇。

    他径直去寻正在武阁前线坐镇,处理各方事务的君煌。

    片刻之后,蚀日啼在一处刚刚平息了战火,遍布残破星辰的虚空要塞中,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弟子。

    他屏退左右,布下隔绝禁制。

    看著君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蚀日啼一声轻叹:  

    「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些年,武阁四处征伐,拓土开疆,应对各方压力,君煌作为武阁的旗帜性人物之一,始终冲杀在最前线,无数次浴血奋战,定鼎战局,其身上大大小小的道伤至今未愈。

    他的勇武,武阁上下有目共睹,在诸多武道修士之中,他的威望已是一时无两。

    这一切,蚀日啼都看在眼里,不免欣慰。

    君煌微微摇头,神色沉静,并无居功自傲之色:「为武阁效力,份所应当,何言辛苦。」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疑问,声音低沉:

    「弟子只是不懂—雪清武祖推陈出新,于武道的确有功,但这份功劳,当真能值半成天运之重?」

    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根刺。

    天运何其珍贵,关乎道途,关乎族群未来,雪清之功虽大,但直接赐予半成天运,实在太过骇人,难以服众。

    蚀日啼看著弟子眼中那不解甚至有一丝不服的情绪,心中了然。

    他微微摇头,目光望向要塞外无尽的星空,语重心长:

    「不必担心,更不必疑虑,雪清有的,你终究也会有,而且不会太久,一切皆有安排。

    他的话语似乎别有深意,但君煌却难以完全领会。

    见师尊不愿多言,君煌也不再多问,恭敬应是:

    「弟子明白。」

    蚀日啼深深看了一眼君煌,似乎想将他的模样记住,摆了摆手:

    「去吧,好生修行,稳固境界,未来,武阁需要你承担更多。」

    君煌虽觉师尊今日有些异常,但也未曾多想,行礼后告退。

    看著弟子离去的背影,蚀日啼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方才化作流光离去。

    与此同时,在武阁祖地的另一处清静洞府内。

    传道之路的推演与完善,出乎意料地十分顺利。

    雪清闭关不过十余载,便再度出关。

    她周身的气息愈发圆融深邃,对于武道本源的理解显然更上一层楼。

    然而出关之后,她却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茫。

    大宇宙的战事因古祖抱团和血茶的震而暂时歇止,显得平静了许多。

    楚政在闭关全力炼化那新得的一成天运,不见外人。

    蚀日啼似乎也有要事忙碌。

    一时间,她这位新晋武祖,竟有些无所事事之感。

    她走出大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殿前那两座孤零零的坟家之上。

    那里埋葬著她逝去的弟子,也是她漫长道途上难以挽回的遗憾。

    凝视著坟冢,往昔记忆浮上心头,与如今宇宙的纷乱,与自身的迷茫交织在一起,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

    她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离开这纷扰的宇宙中心,回去看看,回到那一切的起点。

    没有惊动任何人,雪清悄然收敛了自身一切磅礴的祖境波动,一步踏出,便离开了武阁祖地,穿梭于无垠星空之中,向著记忆深处的临仙界而去。

    回归故土的路上,她隐匿行迹,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默默观察著这片浩瀚而痛苦的宇宙。

    停战的是时空领域的生灵,下方的诸多生灵,仍旧在大战的漩涡之中,未曾脱身。

    这一路之上,她看到了太多因道争,因资源,因仇恨而引发的星域级大战,看到无数生灵涂炭,星辰崩灭,文明化为焦土。

    血腥与杀戮几乎成为了大宇宙的主旋律,残酷的景象随处可见。

    纵然她已成就祖境,见惯生死,目睹这一切,心中依旧难免泛起波澜,对于终结这场无休止道争的念头,愈发坚定。

    片刻之后,她终于抵达了那片熟悉的星域,找到了那片大界,临仙界。

    对于她而言,这里,是一切的起源。

    然而,数方载的光阴变迁,足以让沧海桑由,物是人非。

    她记忆中熟悉的那些城池,那些王朝,那些仙门宗派,早已消散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没有了任何痕迹。

    曾经熟悉的山川地貌,也因地质变动和大战波及而改变了模样。

    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原先的边陲小城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凡人巨城。

    城墙高耸,车水马龙,往来人流如织,喧嚣鼎沸,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息。

    这里的凡人,早已忘却了数万年前此地发生过什么,又有过怎样的人。

    雪清收敛了所有神异,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历女子,漫步走入这座繁华的巨城,穿梭于摩肩接的人流之中。

    耳畔是嘈杂的市井叫卖声,孩童的嬉闹,酒楼的喧嚣—

    一时间,她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许恍惚,仿若那屹立于万道之巅的武祖雪清只是一个幻影。

    时空交错之感,让她心绪起了微澜。

    就在她心神略有恍惚之际,一个清亮带著些许嬉笑意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位姑娘,仙姿玉骨,灵秀内蕴,一看便知非是凡俗,可要算上一卦?预卜前程,解惑答疑?」

    雪清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街边拐角处,一个摊位之后,坐著一位年轻道士。

    他面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得甚至有些稚气,头上松松垮垮地挽著一个道髻,插著一根普通木簪,身上一袭青色道袍,略显宽大,料子普通,甚至有些洗得发白,看上去颇为寒酸。

    他笑嘻嘻地开口,一双眼晴却亮晶晶的,透著几分机灵与玩世不恭,他手中持著一杆长幡,幡布陈旧,但上面的字迹却铁画银钩,颇具道韵:

    上联:卦藏万象通天地下联:交演千般释古今横批:玄机妙算雪清的自光落在小道土身上,眸光微微一闪。

    以她祖境之能,一眼便能看穿万般虚妄,因果线在她眼中几乎无所遁形,但她此刻却并未主动去窥探眼前这小道士的根底与因果,只是一时间起了些闲趣。

    她沉吟片刻,走了过去,微微颌首,声音清冷:「那便请小道长,为我算上一卦。」

    小道士似是见生意上门,笑容更盛,连忙从摊位上取出一支毛笔一方砚台,却没有纸张。

    他很是自然地伸出自己白皙的掌心,以手为案,抬手示意:「请姑娘在贫道掌心,写下一字即可。」

    雪清也不在意,接过笔,蘸了墨,略一思索,便在那小道士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工整而清隽的「雪」字。

    「小道长,就测这个字吧。」

    那小道士脸上的嬉笑之色稍稍收敛了些许,年轻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透出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深邃。

    他凝视著掌心那个墨迹未干的「雪」字,手指如同无意识般在其上轻轻划动,似乎在感应著什么,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澈,却莫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姑娘,您写的这个字,甚是清绝,却也孤寒至极。」

    他指尖轻轻点向「雪」字的上半部分:「您看,这「雪」字,上半乃是『雨』字变形,雨自天降,是为天水,至清至洁,不染尘埃,此象寓意姑娘您心性高洁,不慕凡俗,修行之路一片坦途,如天雨沛然,顺畅无阻,能达极高境界,此乃天赐之资。」

    闻言,雪清眸光微闪,心中略有讶异,她颌首,静待下文。

    小道士话锋陡然一转,手指落向那「雪」字的下半部分『彐」,语气也随之沉凝了几分,带著一丝凝重:

    「这下半部,形似『』,古字中亦有『」部,此部———却也是「归』字之尾,更是「扫帚」之形,其形散乱,其意终了。」

    「归字无首,便是难得归根,难得善终啊。」

    他声音低沉:

    「此象预示,姑娘您大道虽通,运路虽广,然终点恐非安然颐养,福寿绵长,恐有风雪埋骨,不得其所之虞。此乃其一。」

    他的手指又在那个「3」上轻轻划过:「其二,此形如扫帚,扫帚星现,主孤克之星象,于血缘宗族,于师徒传承而言,此象象征后辈弟子凋零,亲缘淡薄,门庭冷落。」

    最后,他轻轻一点整个字,目光抬起,望向雪清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目光中带著一丝真实的怜悯:

    「其三,这雪字本身,乃是水遇寒而凝,虽至美,却至寒,看似洁白无瑕,覆盖万物,得一时的纯净壮丽,实则冰冷彻骨,触之即融,难以长久,这便应在了姻缘之上。,小道士的声音清晰,在这喧嚣的市井中,却奇异地只回荡在雪清耳畔:

    「姑娘,您此生命中,恐无正缘,您所遇之人,便如暖阳遇积雪,纵有片刻交辉,得一时绚烂,终究旭日东升,积雪消融,有缘无份,难以长相厮守,情缘之事,于您而言,便如强握掌中积雪,握得越紧,化得越快,十指冰寒刺骨,终是一场空幻,徒留憾恨。」

    一番话毕,小道士静静看著雪清,不再多言。

    雪清证在了原地,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沉默了良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眼底那一丝波动已被彻底压下,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缘是天定,份在人为。」

    她微微摇首,声音清冷依旧:「卦象是卦象,命数是命数,但我—不信命。」

    如今的她,历经数万载沧桑,踏足祖境,见证了宇宙的浩瀚与无常,对于自身的情爱姻缘之事,也早已看淡。

    如何才能结束这场席卷宇宙的无休道争,为万灵开辟一条新的生路,已成了她如今心中唯一执著追寻的念头。

    至于其他,不过是大道途中的风景,或是劫数。

    她深深看了那小道士一眼,并未再多言,转身,身影缓缓融入熙攘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那小道士依旧坐在摊位后,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嬉笑与之前的沉静怜悯全都消失不见。

    他轻轻摩著掌心那个已然干涸的雪字,低声喃喃,语焉不详:

    「不信命,殊不知,有时不信,亦是命中所定的一环———」

    声音轻若微风,很快消散在繁华的市并喧嚣里。

    无人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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