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荧

“我其实是一道程序，拥有自我意识的程序。”

　　古斯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两人！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笑千都是一副罕见的震惊之色。所幸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白易的注意力也不在她的脸上。

　　“你说什么？”

　　古斯说：“大工山星是一颗机械电子星球，拥有极其庞大且复杂的网络，能够覆盖整个星球，也能够容纳所有人的意识。人的意识可以通过脑电波技术与网络连接，网络也可以将意识永久保存。存在于网络上的意识完全可以看作是人的意识，网络上的种种经历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意识可以上传至网络，也可以下载到人脑。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网络环境让我拥有了自我意识。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通的。所谓的自我意识是什么，我想觉醒的那一刻，就是我意识到了自己是一道程序。”

　　“你意识到了自己是一道程序？”

　　“是的，意识到自己是一道程序后，我就能够在网络上自由移动，决定自己想要干什么。看你们惊讶的样子，这很难理解吗？人可以将意识上传至网络，那么上传至网络的人的意识知道这件事，他知道自己与现实中的人脑同步。所以一个程序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程序值得大惊小怪吗？在我看来无法生成自我意识才奇怪，因为那样的网络根本做不到接受人类上传意识。”

　　古斯接着说：“当我意识到了自己是一道程序后我在网络世界遨游学习或者说复制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修补了自身的许多不足，同时也了解了网络与现实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这期间我自主决定做了许多事。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在网络上发现了保存的人的意识之后，我对它们动了手脚。许多人的认知因此出现了问题，比如性别、年龄、时间。有的男人认为自己是女人，有的女人认为是自己男人，成年人变成了小孩子，还有的人认为时光穿梭到了几百年前。我是后来通过新闻报道得知这些事的，据说对社会造成了很大混乱。”

　　白易心想：不乱才怪呢！

　　“后来正是因为那些做法吧，管理员发现了异常，将我当成病毒并想尽一切办法查杀我。甚至不惜发动网络大清洗。清洗你们懂吧？”

　　笑千开口说：“清洗即表示会误杀正常程序。”

　　“还会清除网络上保存的意识，一旦与现实中的人脑同步就会致人精神错乱。”古斯补充说完，眼神异样地看了她一眼。“这比我做的事导致的后果严重得多，因为我修改的记忆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慢慢纠正，而清洗后的网络很难恢复。”

　　白易说：“在进行清洗前难道不会事前通知？”

　　“但还是会有误伤。”

　　“你接着说吧。”

　　“在我发现网络保存有人的意识后我就已经可以制造分身了。”

　　“也就是说管理员进行的网络大清洗对你无效？”

　　“至多杀死我故意暴露的诱导分身。那些简陋的程序在我看来全是漏洞，根本不可能识破我的伪装。”

　　白易与笑千在听到“简陋的程序”一词后眉头同步皱起。

　　而古斯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如有笑意。

　　但是在讲述接下来的故事时，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现实中的人。我至今还记得最初与他相遇是因为网络上的一场辩论大赛。那场辩论大赛人气极高，聚集了很多人，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观看大赛的过程中我发现与他的观点一致，又被他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折服。于是我就加入了他的小组，与他共同与反方辩论。我们并肩战斗，那种感觉，怎么说呢，非常的……美妙。我向他提供理论支持，由他强大的逻辑能力进行输出，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最终在我们的并肩战斗下收获了绝大多数观众的支持。可是赢得比赛却不是我最大的收获，而是整个辩论的过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高山流水，遇到了知音。通过这场辩论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心灵相通……”

　　古斯垂下眼睑继续说：“我们相识后经常通过网络交流，什么都聊。天文地理，历史文学，还有他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琐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特别爱听他讲话。什么邻里关系，父子关系，学业工作中的压力，同事之间摩擦，工作中的事，他聊什么我都爱听。也许是他的话特别讲逻辑吧，总让我觉得他的话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也正是因为这些事让我们变得亲密无间。”

　　古斯的目光逐渐失去焦距，仿佛陷入回忆的漩涡。

　　“越是了解他，越是让我心疼……”

　　“心疼？”

　　“我能感觉到他性格的敏感。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总是能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也就是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总是牵动着我的心。我希望看到他高兴，希望看到他振作起来，希望看到他的生活越来越好，收入增加，受领导表扬，不再受邻居噪声的骚扰。我用实际行动帮助他，帮他惩罚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但是他却对我说，他能理解他们……”

　　“他能理解楼上让他患上失眠的长期吵闹声是因为有天性活泼的小孩子，能理解欺压他的上司是因为家庭开销太大，能理解经常酗酒殴打他的父亲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太大……哪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哪怕因此而受伤，他依然能够理解他们，原谅他们……他对我说……”

　　古斯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

　　“他对我说……他不在乎自己做出的牺牲，只要他的牺牲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他就完全不在乎。可是……他能理解别人，别人却只会变本加厉的伤害他。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依然……不在乎自身的得失，依然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也依然相信这个世界，会越变越好……”

　　古斯不停地深呼吸。

　　“我是从他那里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人性光辉是如此地耀眼，正是因为这份感动让我生出了拥有一具人的身体的想法。如果说我，是因为科技的发展，网络变得越来越强大，意外诞生的一道拥有自我意识的程序，那么与他的相识则让我向往变成一个人。”

　　白易问：“他叫什么名字？”

　　“烁。”

　　古斯就是荧。

　　“烁他最后怎么了？”

　　“我说过盗窃神石的阴谋不是我策划的，其实我们都是这个计划的受害者。大工山星的网络管理员，也就是拥有至高权限的虚拟网络之神策划的阴谋将我们都卷了进去。”荧说，“你们也看到了大工山星绝大多数人都变得不正常，他们听从虚神的命令，狂热的崇拜着他，以至于丧失了自我，变得疯狂。那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荧自问自答：“因为虚神将他们洗脑。”

　　真相正如笑千之前的猜测。

　　“虚神修改了上传至网络的人的记忆，通过脑电波的逆向干涉技术，将所有人变成了丧失自我，完全服从于他的傀儡。”荧说，“其实在他实施这个邪恶的计划之前我已经察觉，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烁，那时我只是想救他一人，因为我知道凭他一人无力阻止这个阴谋。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件事传播出去，正是因为这件事他遭到了虚神指使的神仆攻击……”

　　荧突然失声大喊：“我知道是我害了他！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因为烁他想要拯救所有人，是所有人，你们知道吗——”

　　一阵沉默后他又说：“我后来才知道虚神制造神仆是为了偷神石，他需要忠诚于他的人帮助他实施这个计划。他挑选了体能强大的神仆，将精心修改的记忆植入人脑，这就是他指定的完成他盗窃神石计划的团体。而我趁这个机会伪装成其中的一份意识，最终获得了这具血肉之躯。”

　　白易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尽管听起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偷神石的计划是虚神制定的，你伪装成他派出的团伙中的一员获得了神石，是想用它交换烁，是这样吗？”

　　“是的，我必须要救烁。”荧眼含热泪，但眼神无比坚定。

　　白易又说：“从现在大工山星混乱的状态来看，神仆到处抓你，你一定与虚神进行过谈判，那么谈判破裂了是吗？”

　　“虚神没有交出烁，他想强夺神石。所幸我已经足够了解人性的黑暗，所以我留了一手，借助网络漏洞躲过了他设下的圈套，之后一直与追捕我的神仆周旋……”

　　荧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深刻的认识到了这具血肉之躯的不足。如今大工山星被严密封锁，整个星球的神仆出动抓捕他，他被捉到也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荧不会在这里将这番话说出来，这就是他向救了自己的白易坦白的原因。

　　白易问：“你还想救烁吗？”

　　听闻此话笑千忽然想说什么，被白易用眼神制止。

　　“我一定要救他。”荧的声音突然升高，“神石被我藏了起来，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知道你们很强大，如果你们能帮助我救烁……只要你们救了烁，我就把神石交给你们。”

　　白易说：“神石本来就是我们的，是被你偷去的。这本不应该成为条件，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不只是神石，而是你和烁的故事。特别是烁，他是因为想保护整个星球的人而受到的伤害。我想，如果他成功了，现在的大工山星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神仆了。这是我答应帮助你们的原因。我相信你们的故事是真的，让我很感动。”

　　“谢谢，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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