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死也无憾
越州。
冷清的官道上，一架老旧的马车正在缓缓前行着。
车厢内的李明远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窗外的景色，眼中浮现一丝怅然之色。
曾经的越州也算得上是九州的富庶之地，这里四季温暖，降雨充沛，地理位置和气候远胜北方三州，百姓也远比北方三州富裕。
然而，在长达数年的战乱之中，越州却是被摧毁的最严重的地方。
占据越州长达数年时间的白莲教给越州带来了难以愈合的伤害，与越州世家勾结的白莲教根本不关心民生，一味的对越州百姓进行劫掠，导致整个越州民生凋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据战后梁国朝廷进行的统计数据，在白莲教占据越州的数年时间里，越州的人口锐减了三成，粮食产量减半，商业更是几乎完全凋零……
要知道，越州作为九州排得上号的富庶之地，在前朝的时候登记在册的人口可是超过5000万的，人口锐减三成，相当于有1500万人口死于战乱之中，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数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打下越州的时候，杨峥才会愤怒的下令，在越州掀起了大规模的屠杀，几乎将越州的世家豪强杀了个干净！
可屠杀显然并不能改变越州的现状，越州世家和白莲教的残酷统治终归给这片土地造成了难以愈合的伤痕，导致如今的越州百姓处于极度贫困的状态，生活水平比之明州还要差上几分。
好在，如今战火已经消弭，越州的百姓也大多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以越州的优越地理、气候条件，想必这片土地早晚能够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李桥。”
李明远轻声问驾车的李桥道：“还有多久能到下一个城池？”
“日落之前应该能够到达。”
“嗯。”
李明远不再说话，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如今的李明远已经七十三岁了，自知时日无多的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陈家村教书，而是选择离开陈家村，打算用生命的最后几年再看一看九州各地，看一看在梁国治下的百姓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看一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变成他理想中的模样。
…………
…………
日落之前，马车抵达了一个名为望月县的小县城。
进城之后，李明远掀开车帘，望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望月县并不是什么大城，城内生活的百姓也不算多，来来往往的百姓大多身躯瘦弱，孩童也大多是面黄肌瘦的模样，与李明远在夏国最后那几年看到景象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在夏国末年的那几年，李明远看到的百姓脸上大多都是麻木之色，反观如今看到的百姓，虽说人人皆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李明远却能感受到他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能感受到他们内心对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而造成如此差别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前在夏国以及白莲教统治之下的时候，越州百姓不仅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还需要承担朝廷的剥削，各种徭役以及沉重的赋税压在百姓头上，这让他们根本看不到未来，每天都需要为生计而发愁。
而如今……
虽然越州百姓仍然贫苦，可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还种上了来自陈家村的高产粮种，他们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进行耕作，用汗水换来粮食，靠着勤劳的双手养活一家老小……
总之，如今的越州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也在一日好过一日，因而即便日子清贫，百姓们的脸上也能看见笑容，不复曾经的麻木和死气沉沉。
马车继续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精美的建筑前，看到这栋建筑的李明远立即对驾车的李桥道：“李桥，停下。”
“好。”
马车停下，李明远在李桥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望向前方的郑宝楼。
当初选择投资杨峥的郑青如今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如今的郑青虽然官职并没有提升，可生意却是越做越大，郑宝楼不仅开到了青州全境，还以青州为中心，向着九州逐渐扩散，如今在越州、凉州、幽州、京州都能看到郑宝楼的存在，民间甚至有人将郑氏商行称为天下第一商行，可见如今郑家的生意规模有多大了。
而眼前的这座店铺，不出意外应该是刚刚开办不久的郑宝楼，得益于郑氏商行的名声，这座郑宝楼虽然刚刚开业，但生意却是十分不错，站在门外，能看到这座郑宝楼内不断有人进出，这些人中有穿着布匹的升斗小民，也有穿着儒衫的读书人，还有锦衣华服的富人……
“咦？”
却在这时，将一名客人送出郑宝楼的掌柜万罗注意到了李明远二人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快步上前，恭敬的问道：“您是李明远李相？”
“你认得老夫？”
“李相之名在九州如雷贯耳，我如何会不知？”
掌柜万罗笑着说道，他之所以认得李明远，当然不是因为李明远九州闻名，而是因为李明远乃是家主郑青的老师。
早在当初李明远离开陈家村之时，郑青便吩咐过九州各地的郑宝楼掌柜，让他们若是遇到李明远务必好好招待，并且将李明远的画像送到了九州各地郑宝楼掌柜的手上，以便他们能够认出李明远。
“李相远道而来，务必给万某招待一番的机会。”
万罗满脸热情的将李明远二人迎进郑宝楼内，吩咐店内伙计送上茶水，而后与李明远二人闲聊了起来。
“万掌柜可是青州人士？”
闲聊的时候，李明远好奇的问道。
万罗却是摇了摇头，回答道：“万某乃是越州人。”
闻言，李明远倒也不觉得意外，虽说郑氏商行中大多都是出身青州的，但这家郑宝楼开设在越州，招募本地人为掌柜倒也不足为奇。
“既然万掌柜是本地人，那可否与老夫说一说越州的变化？”
“越州的变化？”
万罗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李相应当知晓，此前统治越州的乃是白莲教。”
“嗯。”
“那时候的越州，说是民不聊生亦不为过，在夏国朝廷的治下，越州百姓本就艰难，白莲教造反之后，老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万某便亲眼目睹过无数惨遭白莲教劫掠的百姓，也曾亲眼目睹过妇人惨遭白莲教兵痞的奸淫……”
万罗语气之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沉重：“那时候的越州，真如人间炼狱一般，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或是饿死，或是死于白莲贼军的屠刀之下，万某也就是运气好一些，否则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凉王一统九州之后，施行了一系列的仁政，减轻了越州百姓的负担，还给越州百姓都分配了土地，下发了来自陈家村的高产粮种，有了这高产粮种，如今便是再穷困的越州百姓，家里也会有些余粮存着，不至于饿死！”
李明远轻轻点头，杨峥的确是个心系百姓的皇帝，在他的治下，百姓们生活水平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总之，如今便是这偏僻的望月县，百姓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
万罗指了指店铺内正在挑选货物的普罗大众，道：“换做在两年前，寻常百姓是买不起郑宝楼的货物的，如今便是家中再穷的百姓，也能进这郑宝楼来买些东西，这便是越州最大的变化。
万某估摸着，再过个几年，这望月县的百姓怕是人人都能吃上肉咯！”
“人人都能吃上肉么？”
李明远眼中闪过向往之色，他追求了一生的理想无非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吃上饱饭，至于全天下的人都能吃上肉，甚至顿顿吃肉……
李明远想都不敢想，可此时此刻的他，却看到了实现这个不可能之事的希望……
“若能看到这一幕，老夫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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