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1章 “咫尺新生”
“孤距上次召见诸位神尊，尚不足十载。此番再聚，其因相信众位已有所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直接响起在灵魂的最深处，然后清晰无比，不可抗拒的直接镌刻入心魂，永世不可忘却。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像是身在古画之中，在云顶之外，在遥梦尽头……
那是一种，源自魂底，源自认知，“不可触及的存在”之感。
或许，这就是黎娑所言，他是真正意义上彻底超脱现有位面的存在。与传承真神之力的神尊不同的真正神灵。
若一定要用字眼去诠释这种不可触及的缥缈感，那或许便是万灵皆知，却从来都游离于认知之外的“神姿”与“神性”。
“如众位所知，便在上一次的破虚之仪，承载我们深渊历史、力量、意志的第三万零一十一次尝试，我们终于打通了前往‘永恒净土’的空间通道。”
“踏着这第三万零一十一条空间通道，我们的先驱者已成功踏足了‘永恒净土’。”
虽早已有知，但这些话语由渊皇亲口言出，便再没有了谬言的可能。
一时之间，上至六国神尊，下至年轻玄者，心间无不泛起澎湃不休的浪潮，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命运的剧变，是将与噩梦渊尘的永恒断绝，是深渊百万年的努力于他们这一代结下梦幻般的善果。
尤其是龙主，他苍老的五官在颤动，嘴唇无意识的开合着，一双老目已是朦胧到几乎不可视物。
但面对渊皇，他们无论心间如何悸动，也无一人发出失礼的异声，唯有一双双瞳眸泛动着炽火般的灼烈。
渊皇圣言，落定尘埃，宣告着深渊之世将踏上真正的转折与新生。
而这场“新生”会给那“永恒净土”带来什么，无人在意，无人思及。
除了那个众人皆见，却无人知晓的“永恒净土”的帝王。
“三万零一十一次的尝试，诸国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十九万六千零五十七名陨身的先驱者，方于今时，开辟出新生的通道。”
渊皇手掌抬起，微张的五指仿佛覆下着整个深渊：“这份荣耀与回报，这份来自‘永恒净土’的曙光，不仅已照拂于净土，更将沐浴在场的众位。”
一众心脏跳动的声音愈加剧烈。
最不善控制情绪的殿罗睺当先压抑不住，踏步向前，躬身问道：“敢问渊皇，下一次破虚之仪，是否便意味着吾等可踏入‘永恒净土’？”
渊皇微笑：“自然。”
短短二字，却是不可质疑的昭世神音。
殿罗睺再问：“那……空间通道再启之时，吾等，一次可入几人？”
众人精神尽皆绷紧，所有的目光都紧张的集中于渊皇之身。这无疑，是他们最为挂心的问题。
渊皇目光微转，顿时，所有人皆感一抹天外神芒温和的拂过躯体与灵魂：“六神国，每国可入千人，龙族可入百人。”
他并未言及净土，也无需向他们言及。
殿罗睺猛地抬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惊愕之后，不可抑制的狂喜涌上所有人的面孔。就连诸国神尊的神情都出现了明显的异动。
千人……这对神国所纳生灵而言，是个甚小的数字，却已是极大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每五十年一次，集合神国、龙族之力的破虚之仪，所开辟的空间通道向来只容数人踏行。
先前的三万零一十一次破虚之仪皆为探路，自然无需全力。如今前路已定，下一次所开辟的空间通道定然非以前可比，但他们也全然没想到居然可以如此之多。
此次净土之会，每神国可携百人。他们本以为这是一种暗示，提前告知着他们每次可择百人踏往永恒净土，但结果，却是渊皇给了他们一个远超预期的天大惊喜。
千人虽少，但对各神国的核心而言，却是完全足够。只要核心皆在，神国便可在永恒净土安然落根与延续。
破虚之仪五十年一次，意味着各神国每五十年可迁移千人。即使破虚之仪永续，千年为两万人，万年也不过二十万人。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哪个阶层，哪个位面，无人在意弱者的牺牲和舍弃。
即使……相比于不那么畏惧渊尘的强者，弱者更需要，也更向往“永恒净土”。
噗通！
龙主重重跪倒在地，一张老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老朽龙知命，携龙族上下，叩谢渊皇再造大恩！”
渊尘对兽族的侵蚀远远大于人类。而若是能去往，或者着回归祖先所在的“永恒净土”，龙族将再不需要绝望的等待灭绝的命运，且必将在未来的某个时代，重归万灵之尊。
“永恒净土”对龙族的救赎，远远胜过人族。龙主内心的激动，也胜过六神国太多太多。
“龙主不必如此。”渊皇微笑淡淡：“今日之果，龙族亦功不可没，无需感谢于孤。”
云澈心绪荡动间，肩膀忽然传来一抹暖意。
梦空蝉的手轻按在他的肩膀，看着前方轻声道：“为父何其有幸，前沐先祖之泽，后又渊儿为继。待将渊儿送至永恒净土……为父此生足矣，再无憾事。”
“……”云澈没有转眸，低声道：“我不敢轻言未来。但……若我能安然踏足‘永恒净土’，我定会在那里，守护好我所珍视的一切……不惜此身，不惜此魂。”
落在云澈肩膀上的手掌轻轻一拍，梦空蝉笑了起来：“说得好。为父未施神魂，都能深感你此言中的纯粹。为父相信，若是渊儿你，深渊也好，永恒净土也好，都会一切遂愿。”
“会的。”云澈也微笑了起来。
星月神国后方角落，槃不妄缓缓抬头，与他人的兴奋激动不同，他的黑眸之中却依旧没有半点明光。
永恒净土吗……
呵……
母亲，无情……无你们之地，哪怕璀璨如绮梦，也不过是无望的死渊。
而我这具只为复仇而存在的躯壳……怎容你们如愿！
槃不卓，神无忆……在你们踏足幻想的“永恒净土”前，我必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们拖入比我更深重、痛苦、绝望的死渊！
无人注意到，大神官在这时微微转首，凝视着渊皇的背影……他的瞳光并无变动，更无人能捕捉和理解他瞳眸深处那连接着数百万载因果与决意的涟漪。
“孤另有一事宣于众位。”
渊皇声音响起，也在一瞬间再度抹去了所有的喧嚣。
“欲启足以传载数千人的破虚大阵，破虚之仪所需的力量也必将远胜先前。此需众神国不吝资源，众神尊不吝神力。”
画浮沉道：“此为惠及吾等未来千秋的命运之赐，纵倾尽全部也甘之如饴，谈何吝啬。”
“不错。”梦空蝉也紧接着道：“只需渊皇一言，吾等在所不惜。”
众神尊尽皆附声，面对“永恒净土”，无论资源还是力量，众神国和龙族根本不会存在吝啬的可能。
“倒也不至如此。”渊皇似乎在微笑，但他的五官又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动：“为铺就前往‘永恒净土’之途，需重塑破虚之仪的阵基，此举，需连携众神尊之力。”
“森罗绝罗神尊，折天画心神尊，织梦无梦神尊，星月天星神尊与穹月神尊、永夜无明神尊，枭蝶祈恒神尊，祖龙之主龙知命。”
他一一念及七大神尊和龙主之名，目光也从他们身上一一拂过：“十年后的今日，聚身于此，重塑破虚大阵，不可缺席。”
他的话语，始终字字如轻风，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威势或压迫。
他在诉说，在宣告……但话尾“不可缺席”四字，却是帝皇之令。
绝不可违！
七神尊与龙主全部面色一正，无比恭敬的俯身领命：“谨遵渊皇恩命！”
十年之后……重塑破虚大阵……
云澈神情不变，将这些话死死刻入心间。
依照池妩仸从陌悲尘那里所攫取的记忆，渊皇用以破开深渊通道的诡异之镜，每次使用后都会陷入沉睡，然后需要五十年才可恢复力量。
而那面诡异之镜，最大的可能，便是逆玄记忆碎片中提及，随槃冥魔帝之女一同落入深渊的空间魔器——槃冥破虚镜。
而这个“破虚之仪”和“破虚大阵”之名，也毫无疑问在进一步佐证着这个最大的可能。
若所知信息和猜测皆为真，那么槃冥破虚镜下一次苏醒大致在四十多年后。
而重塑破虚大阵……为何是十年后？
重塑不代表开启，而是为开启重新奠基。
只是……如此吗……
“画心神尊，”渊皇的温言浮荡于伊甸云顶：“这万载以来，你为救彩璃，屡创自身，所损寿元已超两百甲子，所承神力亦因此与你躯体愈加相斥，所衍痛苦，唯有己知。”
“……！”画彩璃猛地转头看向父亲，玉颜瞬时一片惨白。
“父……父神……你……”
她知晓自己身处“摇篮”的万年，父亲每次救己，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她从来不知，更从无人告知过她，画浮沉所承受的何止是一时的痛苦，而是如此巨大的寿元折损和随时爆发的噬身折磨。
画浮沉却是向女儿温然一笑，用眼神告知着她自己的无碍与安然。
“这十载之间，你需静心休身，不可动用神力。”
画浮沉躬身而礼：“是。十载之后，浮沉定是最完备之态。”
渊皇目光微转：“永夜神尊，你为承神力，身魂皆创，寿元折损七成之巨。于你而言，将神力早日传承最为上策。”
“即日传承，你尚可留余两百甲子寿元，视觉亦有恢复的可能。若继续强承神力，四十甲子后，日日皆可为暴毙之期。”
步辇之后，传来无明神尊的晦涩之音：“谢渊皇提点，神无自有决断。”
所有人都知道，神无厌夜是最不可能过早将神力传承的人……即使痛苦不堪，即使重损寿元。
渊皇只提及了这两大神尊，未再言语。
“看来，‘永恒净土’近在咫尺，使得渊皇心情极佳。”梦见溪轻笑着道。
“何以见得？”云澈诧异道。
梦见溪微整措辞，以魂音告知道：“在诸神国的历史上，渊皇的存在感其实极其之低。每五十年一次聚合众神尊之力的破虚之仪，几乎算得上是唯一的交集。”
“除此之外，渊皇从不主动干涉任何神国之事，连过问都几乎没有。就如永夜神国当初发生那般的剧变，渊皇也未曾投过去半瞬的目光……大概唯一的例外就是枭蝶神国，但也涉之极少。”
“而今日，渊皇居然当众给予叮嘱和告诫。”梦见溪眉梢带笑：“我刚才可是清楚看到了舅舅他们那诧异的样子，想来，这怕是他们认知中的第一遭。”
“……”云澈目视前方，未有回应。
不知为什么，梦见溪这随口之言，让他内心莫名的有些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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