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年末（3）

日子过得飞快，漫长的修炼时间转瞬即逝，她不断向新的境界迈进。

山中一片宁静。就连以往按规矩进行的比武声也渐渐远去，越来越多的弟子闭关修炼，力求精进技艺。凌琪也不例外，只是她跟随蔡夫人修行时，更注重理论研究。

她本该与女继承人切磋或学习她的武艺，却发现自己把大量时间花在了集市上，收集弟子们的活动情报，并磨练自己一年来生疏的技艺。这虽然没有对她的修炼造成太大影响，但要集中精力处理销售数据和库存这类枯燥乏味的事情，着实费力。

她把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她接受的宗门任务中。坦白说，这并非她通常会接的活儿，但任务公告板上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少，而这又是剩下的两个报酬最高的任务之一。好在，她并非孤身一人干这件枯燥乏味的工作。李素音和其他弟子一起接受了这项任务，负责在森林里重新栽种那道伤疤。

阳光炙烤着这片坍塌的瓦砾和泥土。自从凌琪上次来过这里之后，覆盖着一切的细灰尘土不知何时已被深色的壤土所取代。在她和李素音的前面，真桂步履蹒跚地走着，他愉快地呼出一团团飘散的、富含木气的灰烬，灰烬随着他们的脚步沉入泥土中。在他们周围，五六只不同种类的骨鸟在空中飞舞，从它们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垂下的囊袋中撒播着各种种子。

凌琦和李素音都各自拥有更昂贵的布袋，这些布袋内部空间设计巧妙，可以容纳各种树苗。当她们的同伴们忙于其他杂务时，这两个女孩会时不时停下来，在泥土中插着旗子标记的指定位置种下一棵新树苗。

“看来你确实把那些侦察兵训练得不错，”凌琪说着，蹲在了下一个旗杆旁。她开始平整土地，准备插旗。

李素音抬头看了看她制作的一个骨架鸟。那只骨架鸟的动作几乎像活物一般，只有一丝凌琦的骨架鸟那种略显僵硬的痕迹。“谢谢，”她说，“我已经想出了一些改进方法，如果你今天有时间，我已经征得包师姐的同意，邀请你来参加工作坊。这些骨架鸟对我的解剖学研究很有帮助，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它们。”

“但我希望不是全部，”凌琪打趣道。

“我一直在出去玩，”李素音嘟囔着，但就连对她的调侃，对方的反应似乎也很冷淡。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凌琪一边挖着坑一边问道，“这几天每次见到你，你都在为什么事烦恼。”

李素音别过脸去，一边把幼苗栽种好，一边开始把土填回根部。“是吗？我知道我有点心不在焉，但是……”

“我敢肯定，苏凌之所以没质问你，是因为她自己也心不在焉，”凌琪插嘴道，“所以快说，到底怎么了？”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李素音回答说，“只是……我家人要来参加比赛。”

凌琪皱了皱眉。“我以为凡人是不允许进入竞技场的？”她问道。“啊，制作组的情况不一样吗？”

李素音摇了摇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不，爸妈只是想来这里支持我，即使他们不能亲眼看到。”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凌琪说着也站了起来，走向下一面旗帜。她从未听过朋友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谈论她的父母。

李素音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他们，”她低声承认道。凌琪注意到素音的左手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捂住眼睛。“我只是害怕他们会对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感到失望。”

凌琪面无表情地说：“你或许不该把眼睛这种事当成惊喜。”她同意道，“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还是原来的你，一个好人。”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盘旋的构造体。“或许你还是别急着炫耀你的工作室。我不知道你父母有多在意这些。”

李素音笑了，但听起来并不觉得特别好笑。“我觉得乘坐由骷髅士兵抬着的轿子迎接父母，不太合适吧，”她带着一丝讽刺说道。

凌琪眯起眼睛瞪了她朋友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会讽刺别人了？”她问。“等等，这真的存在吗？如果是的话，我想搭你的车。”

“至少你分得清轻重缓急，”思香迷迷糊糊地咕哝道。正午的阳光让这无形的灵魂昏昏欲睡。

“我和包师姐一起设计角色，但是腿部的动画总是做不好，协调性和平衡性都不理想……”李素音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话。“凌琪，重点是……我以前不是个好人，”她说，“也许你没注意到，但我一直想方设法让那些女孩难受。我知道这样记仇是不对的，但是……我就是放不下。”

凌琪警惕地看了朋友一眼，“你没打扰蔡夫人吧？”

苏茵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不，这样更糟，”她气呼呼地说，“我竟然成了那种只遵守条文却践踏法律精神的人。我这样怎么好意思见父亲？”她忧心忡忡地说。

“李素音……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她们走到下一个地点时，另一个女孩低下了头。“这一切都是从利用包师姐的关系搞垮他们的市场开始的，”她嘟囔着，“哄抬物价、拒收商品、抢在他们需要之前就买下稀有试剂——诸如此类的事情。”

“她觉得这样没问题吗？”凌琪疑惑地问道。

“包师姐说这是很好的练习。只要不越界，她觉得我的复仇没什么错。”李素音说完这番令人担忧的话后，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和真莉熟络了一段时间，就开始和她那边的人做交易……我用一些东西来尽可能地破坏那些女孩在宗门的职位，或者干脆伏击她们，把她们困在树林里几天，像茧一样动弹不得。我保证她们不会受重伤，但是……”

“如果你想让我骂你，那你找错人了，”凌琪打断她的话，“只要你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我和他们不一样，”李素音摆弄着眼罩的带子。

“对。你不会听到我说你的坏话……但你担心你父母会这么说，”凌琪首先想到的是建议不要告诉他们，但她很确定李素音不会接受。

“贵族和修仙者应该不屑于这种小肚鸡肠，虽然我知道他们并非如此，”苏音闷闷不乐地说。

“你又像往常一样对自己太苛刻了，”凌琪带着一丝无奈说道。“你几乎都承认自己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种植下一株植物。

“我知道这不合情理，但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感受。”

“如果你的父母真像你吹捧的那样好，他们就会理解的，”凌琪说着，目光与朋友相遇。“让伤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没什么错。”

她的朋友闭上眼睛片刻。“……正如你所说。不过，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今天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所以，我们只能这么做了。”凌琪叹了口气。为了宗门积分，她什么都愿意做……

完成宗门任务并领取奖励后，凌琦接受了李素音的邀请，前往包青灵的工坊，展示素音对侦察阵法所做的其他改进。前往包青灵工坊的路途让他们深入长城腹地。虽然还不足以侵入内宗，但也已接近龙谷的深处。

凌琪和李素音降落在峡谷壁上一个球状结构的顶端。这个结构大致呈葫芦状，由一个较小的球体叠放在一个较大的球体之上。金属和石头制成的烟囱以奇特的角度从结构中伸出，冒出五彩斑斓、香气扑鼻的药草烟雾。然而，结构的大部分却完全由厚厚的白色蛛网构成。令凌琪有些不安地看到，空气中似乎有风灵被蛛网捕获，并出现了扰动。就在她注视着的时候，一条和她手臂一样长的蛛腿伸出来，将一个挣扎的风灵拖了进去。

幸运的是，她没来得及细想，苏茵就打开了建筑顶部的一个入口。蛛网顺畅地分开，露出一架通往下方的梯子。

苏茵礼貌地邀请她进来，凌琪便跟着她下了梯子。通往工作室的隧道有些幽闭，周围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灵蛛，让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除此之外，她们进入工作室的过程十分舒适安静。从梯子底部的三岔路口，沿着最右边的隧道快速走下去，她们来到一个比苏茵家里的工作室略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桌子和其他工作台面，它们都粘在墙上，高度和角度都很高，从地面根本够不着。房间里还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鸟类骨骼。

那里也有人。李素音的师父包清灵，看起来和凌琦第一次在药殿见到她时几乎一模一样：脸色苍白得不健康，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一头黑发扎成一条粗粗的辫子，绕在脖子上两圈。她没有穿长袍，而是一身深棕色的厚重皮衣，包括靴子和手套，显得有些臃肿，尤其是配上那件沾满污渍、烧焦的厚重工作服，更显得臃肿不堪。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凌琦这次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内门弟子的气息。包青灵的境界已达第三境第四层，她的气息如同一个布满尖石的深渊，被浓厚的迷雾和蛛网所掩盖，显得崎岖浑浊。

“包师姐，”李素音看到那位年长的女孩，便上前打招呼，“谢谢您允许我今天带朋友来这里。”

“谢谢您招待我，师姐。”凌琪礼貌地说道，并鞠了一躬。

内门弟子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干脆地点了点头。“欢迎你——来这间屋子。不过，我希望你待在这里。”她说道，语气中只有礼貌的冷漠，没有丝毫异样。“如果过度的好奇心导致我们之间产生摩擦，那就太可惜了。”她补充道。凌琪心想，她应该能理解；她对严仁舒所做的事，想必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我当然会尊重包师姐的隐私。如果我以背叛来回报您对我朋友的善意和热情款待，那实在太失礼了。”凌琦回答道。

“确实如此。”包清灵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朝李素音点了点头。“素音师妹，别忘了你的行程。”她又说，“凌师妹，请代我向蔡夫人问好。”包清灵跺了一下脚，脚下的蹼发出奇怪的拉伸声，分开，她消失在了由此形成的洞里。凌琪在洞再次闭合的前一瞬间，瞥见了那几甲壳质的腿、闪亮的眼睛，以及一双由闪亮的黑色几甲壳质构成的、奇特的人类手。

“嗯？那是怎么回事呢？”凌琪心想，警惕地看着地板。

“包家是蔡家的伯爵府，掌管北方，”李素音回答道，“我相信包师姐只是在表示敬意。”

“我确实得再做些研究，”凌琪叹了口气。或许她可以和蔡谈谈这件事；向她学习可能比翻阅相关书籍更有成效也更有趣，而且她还能从中了解这位女继承人对各方势力的看法。“那你不如给我看看你一直在研究什么？”

“我已经发现了如何在不造成过多流血的情况下激活高级侦察兵的融合阵型，”李素音解释道，同时领着她来到一块宽阔的地面上，地面上散落着数十具小鸟骨架，以及堆满笔记和计算过程的纸张。“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其实很简单……”素音一边说着，一边查看她的证明，凌琪则倚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起看。

凌琪虽然觉得自己并不擅长阵法，但在这种比武大会上，掌握一些自己不擅长的绝招总是有益的。战斗构筑物或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看着李素音展示她的新阵法，将一大群小麻雀的骨架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形状模糊的大鹰的骨质恐怖怪物。

“李素音，你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凌琪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栖息在素音工作台上的“鹰”那空洞的“眼窝”。它的头部是由十几个小头骨拼凑而成，部分融合在一起，就像她之前和萨满一起执行宗门任务时看到的那只乌鸦一样。效果十分诡异。

“不仅仅是尺寸的问题，”李素音指出，“更复杂的阵列矩阵也能实现更高级的效果。”

工作台上的骷髅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骨骼间闪烁着淡淡的蓝光。凌琪眨了眨眼，感觉到某种真正的技法正在发动，某种防御性的水遁术。

“你制造了一个可以使用各种技术的装置？”凌琦问道。

“嗯，只有一个，而且必须由用户预先编码，这样在战斗中就无法更改了，”李素音承认道。

不过，凌琪倒是看到了其中的用处。如果她能拥有一个可以对自己施放防御或辅助技能的装置，就能让她在比赛中更加专注于进攻。

“你确定真的要把这些都给我看吗？”凌琦疑惑地问道，“这可是你亲力亲为的，你几乎是从零开始重建了整个阵法！”

“我一点也不介意，”李素音摇摇头回答道，“反正都是你的宝物才让这一切成为可能，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有什么交易。”

凌琪打量着她的朋友，感觉对方并没有虚情假意。“那我就不抱怨了，”凌琪说道，“在比赛中退出比赛，绝对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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