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好在你我皆年少
“好像和你猜测的一样。”
长公主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如意，“那个方向，应该是后山的悬崖。”
“这里还有车辙印，新鲜的泥土，还有人在下面挖土！”
如意看了眼地上，眉心紧皱，“我们现在过去，很容易被人发现。但是不下去，就不知道他们挖到了哪里。”
景三想了想，说，“我下去，你们不要跟着了。”
下面不知具体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
如意有些迟疑，不是因为她不放心景三，而是她担心景三会忽略一些事情，最后想到办法说：“这样，我们先回屋，换上上面被抓的那些人的衣服再下来。”
“也行，他们是一伙儿的。”
景三点头，借着火把的光线，他看了眼如意。
他感觉，如意现在的武功虽然很一般，但是她这个脑子的确很好用。
三人回去时，看见一群人正在挖前方的山土，如意有些惊讶，问慕如霜，“慕姐姐，你让他们干什么呢？”
“死了人。”
慕如霜表情有些凝重，“原本这里的人被替换掉了，我怀疑他们杀了人之后，就直接埋在了这土堆下面。”
“……”
如意一听也就明白了。
“问出来了？谁的人？”
她看着那些人，眉心紧皱。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因为能做到这一切、并有这个动机、又在眼下跳出来的人实在是不多。
慕如霜眼底带着怒色，“是曹知章。”
“……”
如意深呼吸，“他们胆子挺大的。”
“这样，让他们上来三个，我需要他们身上的衣服。”
如意看了眼忙活的人。
随后道：“我先去祭司殿大殿一趟，拿一点东西。”
祭司殿主殿里面，有李相宜留下的东西，可以用来易容，他们还是需要稍微处理一下才能下去蒙混过关。
说完，她就上去了。
景三跟在身后。
长公主看着下面挖冻土的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曹家这是谋划了多久？”
“至少四年是有的。”
慕如霜攥紧拳头，迟早有一日，她要为爷爷报仇。
长公主愕然，不知说什么好。
此刻才意识到，太子想要登基，除了好好听皇上的话之外，其实并无别的选择。
因为二皇子背后是顾家和沈家，三皇子背后是曹家，大家都有人在后面出谋划策，而且已经算计了那么多年。
按理说，太子的后背比二皇子和三皇子要坚实——
因为是皇帝。
可坏就坏在，在太后这些年的偏爱之下，她和太子兄妹两个，都不怎么听皇帝的话。
总是对皇帝有一个偏见——
皇帝喜欢的人是瑛和贵妃，不会真的为了她和太子两个没靠山的人出头。
此刻站在这里，跟着慕如霜和如意办案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在她父皇的心里，从未苛待过他们两个。
甚至，对他们两个还曾寄予厚望——
因为早在容宴之前，皇帝就提出，想让太子和她这个长公主白天下午在御书房伺候，跟着他学习。
可是太子却觉得皇帝太严厉，更喜欢太后和伴读而拒绝，说自己跟着太子太傅学习就行了。
至于她自己……
就更是一言难尽。
数年之后，容宴入了般若堂，时不时跟在父皇身边。
久而久之，到了今天这地步。
可人不是一出生就懂事的。
幼年的时候，她、太子和当年的沈如意一样，也和这世界上的所有孩子一样，都不懂事，都喜欢让自己感到舒服安全的人，喜欢听好话。
跟谁久了，就会变成谁想要的样子。
沈如意变成了沈家父子磋磨的玩具，她和太子又何尝不是太后……
皇祖母……
长公主想到这里，心头突然有些刺痛。
在很漫长的时间当中，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皇祖母带大的孩子，皇祖母对自己最好。
便是这个世界背叛了她，皇祖母也不会。
此刻，心头却有些发凉。
亦感到毛骨悚然。
错了！
都错了啊！
皇祖母的侄女儿是年贵妃，四皇子才是和皇祖母最亲近的人，就算是皇祖母要谋划，也不会支持她和太子，而是四皇子！
四皇子想上去，太子就必须死！
所以，这是捧杀！
当这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几乎趔趄了一下，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
慕如霜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不是因为关心，是因为怕出事——
毕竟，长公主是皇族，若是跟着她和如意出了事儿，她们难辞其咎。
长公主能感觉到慕如霜对她微妙的态度，心里难过的同时，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太后的引导之下，太子急功近利，而她猪嫌狗弃。
现在，太子死了。
剩下她一个人，要去西秦。
长公主已经没什么心情和谁争辩了，她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凉，却无可奈何。
如意从祭司殿拿着一包东西下来了，“长公主，你要是还想下去的话，进来易容吧。”
“好。”
长公主回神看向如意。
此刻才意识到，如意是这世上唯一对她没有那么重的成见的人。
“你……竟然没觉得我很讨厌。”
她跟着如意进门，感到有些稀奇。
如意一愣，一边收拾易容的东西，一边叹息，“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这一路走来并非身上一点瑕疵都没有，便是嫌弃一个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何况是您。”
人无完人啊。
何况，一个人成长到什么模样，并非她自己能够决定，人能决定自己的时候，早就被别人塑造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幸运的人，得到了好的引导。
因此，他们在长到一半的时候，不需要脱一层皮才能找到真实的自我。
不幸的人……
如她，甚至搭上一条命，才把那一层污垢清洗干净。
皇上日理万机，长公主没有娘，太后不是亲奶奶，能好到哪里去呢？
如意感觉，自己身在丞相府，却犹如从这个世界的底层爬上来，此刻竟然能共情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艰辛。
她给长公主易容，说了一句，“但好在，你我皆年少，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以后做自己。
“会吗？”
长公主抬眼看她，不知为何有点想哭，因此眼眶是红的。
走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远去西秦，居然连一个真正能陪伴她的宫女都没有。
心里最疼的伤疤，竟然掀开给自己曾经厌恶的如意看。
世间悲凉困苦，最后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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